“不能让越王室当权,”我仍旧十分冷静,“我来告诉你,若是越国赢了,哥哥没有死,杜卫仍旧会权倾朝野,父王仍旧会荒淫无道,林家会被杜卫渐渐铲除,哥哥会被杜卫逼到绝路,直至最后,杜家独大,控制越王室,取而代之!”
“越西…”
“亦或者——陈国或吴国再次攻越,到时越国再无越世子,再无林家军,毫无抵抗之力,越国被灭,再无复国可能!”我说着,声音仍旧平静,仿佛在说着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而林泽眼中的平静不再,像是有一颗石子丢进了他的心湖,再无平静。
“越西…”林泽瞧着那颗梧桐树,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你说对了,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如此轻易地就将越国江山拱手让给陈国,你是承阳啊,你本不该被战火沾染上,你是九天的明珠,不该流落他国!”
“承阳…”我启唇念道,脸上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因着这封号,从前几乎无人敢同我说话,我好喜欢你啊,只有你敢看我的眼睛,只有你敢带我去骑马狩猎,只有你不唤我公主…”
“阿泽,我不喜欢承阳。”我瞧着他的眸子,认真地说道。
林泽静静地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我仿佛透过他的眸子见到他心里的某些华贵的珍爱的东西,渐渐倾倒破碎。
他缓缓笑起来,像是放下了背负了许久的沉重的包袱。
“你现在过得如意么?他是你喜欢的样子么?”他问。
我知道“他”便是陈棠月,一想起陈棠月,我便不由得泛起笑来:“我过得很如意,再如意不过了,我很喜欢他,再喜欢不过了。”
长乐殿的殿门被缓缓关上,我回头瞧了一眼,里边仍旧是冷冷清清的。我从前的一切,便在这殿门缓缓合上之时,全都终结。
“昭儿很乖呢,”我笑道,“不哭不闹的,这么小就乖巧地不得了。”
林泽瞧了一眼昶娉殿,微微一笑,带着些我从未见过的温和。
“是啊,很乖巧。”林泽撤下了关都的兵马,又应我之求去探查了一番,言陈国近日并未太大的动静,只是三朝主相虞保恩昨日被于市集当街斩首,主相府被查抄,虞氏直系皆被绞杀,王后虞氏被废除封号,贬为庶人,终身监禁与王宫。听闻是一名饶氏女子自行认罪,言虞氏在宫中设珞香之毒,谋害陈国君王。满朝大臣几乎无人为虞保恩求情,虞保恩当场认罪。
如此,虞氏在陈国被彻底除根,从此陈国只有王室当权,再无旁政。我不知晓虞保恩最后到底是如何考虑的,作为三朝主相,许是在最后关头时他觉着,这片江山的安宁更为重要。
此时,我正乘着撵轿,大红的帐幔飘飘扬扬,珠帘飞散,让我瞧不清外边的景象。
应该是要到宫门了吧?我长舒了一口气,几日来奔波不歇,昨日才到驿站里休息片刻,今早就被从越宫跟随而来的几个宫人拖起来,费了两个时辰才把凤冠和珠玉金钗插了我满头,那凤袍又沉又束身,还繁琐极了,我此刻的心情也是厌烦极了。
我握了握手上的墨玉轴卷,这是林泽给我的联姻诏书,我是后越的荣国公主,要嫁与陈国的君王为后,自此,佳偶天成,陈国与后越和睦共处,再无兵戈纷争。
“只要你在,我便不会兵攻陈国。”只是林泽给我的话。作为我的新婚贺礼,林泽不愿意送些珠宝金钗,便折了林家的红梅一枝,拿白蜡给裹上。那梅花和着枝干上都被裹上薄薄的一层油蜡,很是鲜活,又让人觉着精巧,我十分喜欢。
林泽说这枝梅花能存上许久,希望我也能长久。
我隐约瞧见有士兵正往我的撵轿边来,想来是到陈王宫宫门了。
红色的帐幔被风掀起一角,珠帘被晃得散开来,我抬起头,瞧见那玉阶之上的人,一身黑色的王袍飘扬,朝着我缓缓伸出手来。
秋风又起了,吹开了满宫的海棠,今年除夕的烟火该是很漂亮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