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还是压住了这个冲动,这个铠甲还是她威逼利诱自己府上一个小玄甲军士兵,最后连扒带抢的才得来这么一套衣裳,还得还给人家呢。她还记得那个小侍卫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嗯,小哥,她真的对有胸毛的男人没兴趣。
永宁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心道自己刚才走了一个回廊,莫不是辨别错了方向又走回去了,这会儿早上吃的再多这么一运动也都消化的差不多了。就在这时,她突然闻见了一阵儿香味儿。
人在饿的时候那个鼻子真是比狗都灵敏,她就这么嗅着味道一路嗅过来,就看见了在一个破败的连门都没有的宫殿里,蹲着一个同样饥肠辘辘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脚下是一个炭盆儿,里头是破树枝烂棉絮之类的东西,那小太监正用煤火钳子夹着一只光秃秃的貌似是鸽子的东西在火上烤着。
那小太监明显年龄还没有多大,看见一身铠甲的永宁,直接吓得将手里的东西都丢了,扑通一声朝后倒了下去,又时急慌忙的跪好,脑袋在地上磕的梆梆响,“侍卫大哥我错了,侍卫大哥饶命啊!”
永宁没想到自己现在这幅德性还能被人当成禁军,她身上明明穿的是玄甲军的衣服啊,玄甲军名声一向好,怎的这小太监见了她就吓成这样了。她其实有心装逼一下的,最好再哄得这小太监将这肉给她吃,但听着这邦邦邦磕在地上的声音,听着委实是吓人,她便作罢了,连忙走过来拦他,“我不找你的麻烦,你快别磕头了。”
那小太监胆小的抬起头,看见永宁的脸先是一愣,大概是没想到为何有长得这么俊俏的侍卫,看那长长的睫毛,软软糯糯白白的脸,再加上那红红的肉肉的像海棠花一样的嘴唇,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姑……啊不不,怎么能这么说呢,男人都最讨厌被当做娘娘腔了,他们说,只有太监才会娘娘腔……而他自己就是太监,经常因为这个被侍卫们取笑……
但是这个侍卫好像跟他们都不一样,在这附近值夜的那几个侍卫长相都凶恶的很,长得一点儿都没有这个侍卫大哥好看,而且,这个侍卫大哥好似也没有比他高多少的样子……他经常被嘲笑羸弱,难道羸弱的人也可以当侍卫么?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说道,“那……那侍卫大哥您是……”
永宁有些尴尬的擦了擦手,支支吾吾道,“这个,啊,我来巡查么,就闻见烟火味儿还以为哪儿着火了,这才来看看的。如今天干……”嗯外面还在下雪,好像也不干,便改了口,“冬天最是容易发生火灾事故,可要多加防范啊。”
那小太监一听,当即吓得又要磕头,被永宁一把拦住,“好了别磕了!我就进来看看而已,也没责骂你的意思,你继续,继续啊。”
那小太监看着永宁,似是不置信,呆呆的跪着一直没动。永宁心道你不动我可就动了,她几步奔向那个炭盆,捡起那掉在地上的鸽子,心疼的拍了拍上面灰,还好掉在了一块布上,粘的灰也不多,再烤烤就能吃了。她很自觉地用煤火钳子夹起来继续烤着,对着那个小太监招呼道,“来啊来啊,再烤一会儿就能吃了。”
她虽然是个手残,但是好歹也跟着陆晅跟着陆晅混了几次野外,烤肉手法什么的还是有长进了。
那小太监还是哆哆嗦嗦的在一旁站着不动,被永宁一把给拉了过来,“我说了不找你麻烦就肯定不会动你的,来来来一起吃啊。”永宁这个不要脸的很明显已经忘记这套东西连带家伙事全都是人家的了。
永宁一边烤着肉,一边像个居委会大妈似的跟小太监拉着家常,她打的如意算盘是先吃了小太监的肉,阿不不吃了他的鸽子肉,然后再叫这小太监带她出宫去,等到明天什么时候找人来给他点银子什么的做打赏。本来她还担心这小太监不会带她,但是看他这么怕侍卫,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回禀大人,我……奴,奴才叫福顺。”
“福顺啊……哦,你是哪个宫里头的呀?没事儿,你不必叫我大人,咱俩差不多大,你就叫我大哥吧。”
福顺挠了挠头说道,“我……我不是宫里头的,我就是永巷里的人,我们这个地方偏僻的很,一般人都不到这儿来的……”
永巷?永宁想了想,她是知道永巷的,只比辛者库好一点,虽说不用像辛者库一样没日没夜的做活做工,但是因为太过偏僻没人来,被打发到这儿的奴才基本上一辈子都无出头之日了。太祖在位的时候就出过一次丑闻,太子殿下看上了一个太祖的一个未曾承过幸的小嫔妃,可那嫔妃抵死不从,太子就不知道怎么给想了个办法将人给贬到了这永巷来,找了两个人看着她,然后日日过来奸淫这可怜的小嫔妃。时日久了,便弄出来了孩子,小嫔妃便死了心,对太子说愿意跟着他。可太子也只有在玩女人的时候能硬的起来,其他时候就是怂包一个,况且家里又有河东狮,他怎敢将人弄到太子府上去,于是便一碗红花汤给小嫔妃灌了下去,硬是硬生生的将孩子给落了。
自那以后小嫔妃的精神就不怎好,有一日躲避着侍卫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御前,在声泪俱下泣血陈言之后,悲愤之下触柱而亡,太子也是因此被太祖判为失德,从而丢了太子的宝座。太祖有才能的儿子众多,当时又当值夷族之乱,此时废太子委实不是什么好时机。但是永宁很是理解太祖,这太子不禁上了自己的女人还这般怂蛋,连孩子都不敢留,这般惧内的定是个不成器的,狠狠心咬咬牙便废了。也要多谢太祖废了这怂包太子,不然她还做不成公主呢。
想到这个事情,永宁便觉得这里阴森森的,便又跟福顺聊天,“哦,那你这还挺清闲啊,也没人管你,还能在这儿烤肉。”
福顺一听这话又慌了,但见永宁神色如常,没有什么刁难的意思,便说了,“侍卫大哥听我解释,并非是我有意偷懒,只是……我前几天惹了管事太监,他为了罚我便断了我的膳食,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这会儿是迫不得已了才在这儿烤点东西吃……”
永宁一听,手里的肉也转不动了,她看了看福顺,果然发现他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衣衫,这棉衣,恐怕连二两棉花都没有,小太监冻得哆哆嗦嗦的,一双手都烂了。不止如此,顺着衣袖往上看,就能看见斑斑驳驳的青紫伤痕。
永宁伸手去碰才刚碰了一下,福顺就吃痛一般猛地躲开了,永宁不禁很是气愤填膺,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下成这样狠手,打还不算,还不让吃饭。永宁说道,“福顺,那个管事太监是不是对你很不好?没事儿你不用怕,只管告诉大哥。”
福顺怯怯的看了永宁一眼,接着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是我自己做事没做好,管事太监罚我也是合该的……”
看着福顺又瘦又小的身量,永宁不禁可怜起他来,她看了看手里头的鸽子肉,一把就塞给了他,说道,“烤好了,赶紧吃吧。不然饿的晕倒了就糟了。”
福顺看着永宁很是惊奇,方才永宁那般自然的坐在那儿烤肉,他都以为这肉多半是要进了她的肚子了(虽然永宁确实是这么想的),却没想到永宁烤好了还能给他。福顺呆呆的看着永宁,一时间眼睛里有些泛酸,自打他进了宫,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偏偏还是个萍水相逢的人。
永宁看着他,瞪了瞪眼睛,“快吃啊!看着我看什么。”
福顺被永宁看得又是一瑟缩,但到底是敌不过饥饿。他这会儿胃里头都抽抽了。福顺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有些犹豫的接过永宁手里的鸽子肉,等拿在了手上之后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这鸽子刚才掉在了地上,加上炭盆里头的树枝快没了,烤的有些不够,再加上也没什么调料,味道肯定不是特别好。但是福顺这会儿吃的狼吞虎咽的,好像手指头都要咽下去了一般,看得永宁很是心酸。
一只小鸽子而已,福顺很快就吃完了,就在他正一根一根嗦指头的时候,永宁说,“福顺,你认识到前宫去的路么?我今儿是第一次进宫,一时间迷了路,你帮我带路可好?”
福顺想了想说道,“我不常去前宫,路可能有点不熟,但是将大哥带出去还是没问题的。”
永宁笑了笑说道,“那就谢谢你了,今儿身上没带银子,明儿给你。”
福顺一听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大哥人这么好,我不要银子。再说了,大哥是侍卫,叫福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永宁听他这么说心下有些恻然,被分到永巷的侍卫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自己没什么本事整天就知道欺负弱小太监,真是没种。
永宁拍拍屁股站起来,坐了一会儿身上的汗已经没了,得快些走了,不然等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她还在宫里头瞎转悠可就糟了。不免又要骂陆晅一顿,这个天杀的,把她扔哪儿不好扔到永巷里,这是存心吓她呢。看她回府了怎么收拾他。
福顺确实不太熟悉路,但是带着永宁七拐八拐的也还是绕了出来,等到了地方,永宁本还想说些什么,福顺却苦着脸看了一眼太阳说,“快到午时了,大哥,我得赶紧回去给管事太监做饭了,不然晚了,他就又要罚我了!”
“哎!”永宁叫住福顺,想了想说道,“明儿巳时正,在离永巷最近的那个宫门等着,知道了么?”
“啊?大哥这是要干什么?”
永宁不让福顺再多问,推着他就推走了,“你快些走吧,记得明儿巳时正在宫门等着啊!一定记得!”
说着,永宁不待福顺问话,就大踏步的走了。哎,她与这小太监虽然萍水相逢,但到底看着是真可怜,能帮还是帮一把吧。
永宁走了没多久,竟然就走到了花园子里,到这儿她就认识路了,离芷兰宫很近,但是离宫门就有些远了。看着快午时了,她又没叫马车在正宫门等着她,保不齐怎么回去呢。她想着真不行去贵太妃宫里混一顿饭吃,但想想自己身上的装束,又害怕贵太妃直接一柄长枪给她挑了出去。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呢,却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
为什么觉得就是叫她的呢?因为这会儿快到了饭点,没人这么有闲情逸致的来逛园子。
而且那小婢女一连声的说着,“哎,那个侍卫,对,就是叫你呢,快过来!”
永宁左右看看,最后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
“对!就是你!过来!”
永宁‘哦’了一声就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想,怎么她这个样子都有人把她当做侍卫呢,你见过哪家的侍卫这么娇小的啊?
永宁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谁。只见圣女白戚戚羸弱的坐在一块假山石头上,身上不怕冷的只穿着一件布料看起来很飘逸的裙子,脸色有点苍白,还是带着面纱,一双大眼睛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不满。而她身旁的那两个青衣教众也很是防备的看着她。
永宁行了一礼说道,“有什么事?”
穿着冬衣围着围脖的宫女指了指上头的一个鸟窝说道,“替圣女大人把那个鸟窝给摘下来。”
永宁抬头看了看,呵,好家伙,那么高呢,她又不是猴子,怎么可能爬的上去。再说了,好端端的摘人家鸟窝干什么?
“摘鸟窝做什么?”
“嘿,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那宫女很是跋扈的说,“圣女大人让你摘你就摘!”
白戚戚身旁的一个青衣婢子很是高傲的说道,“我们圣女大人有好生之德,不忍见这鸟雀寒冬受苦,这便要将鸟雀带回去好生照顾呢。你们这等整日舞刀弄枪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这时,一只大鸟飞过来,鸟窝里立刻露出几个小鸟,叽叽喳喳的很是欢快。永宁仰头看了看,冲白戚戚一抱拳说道,“圣女有所不知,这种鸟是鸦科类,是天生耐冬的品种。冬季一到百鸟南飞,但这种鸟却是不南飞的。不但不南飞避寒,还会在高处筑巢,幼年鸟雀只有在经过严寒之后才能成为筋骨强壮的成年鸟雀。圣女要是贸贸然将他们带进温室去,怕是来年会害了这些小鸟。”
白戚戚看着这个滔滔不绝的弱小侍卫,眸子里慢慢生出些惊奇来,以往男子见到她无不倾倒,今日这人见到她却不但没有惊艳之色,反而连个正眼都不曾甩给她过,这实在是太反常了。她内心有些不喜,便开了口说道,“原来是如此……戚戚愚笨了,倒叫大哥瞧了笑话……”
白戚戚身旁的两个婢女见到自家主子居然开口说话了,还是对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娘娘腔,顿时都愣住了,“圣女……”
永宁被她这一声‘大哥’叫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要不是永宁知道圣女志存高远,是要当后宫之主的人,不然她真以为这冰清玉洁的圣女要勾引自己呢。
永宁对着她又是一抱拳,说道,“若圣女没旁的吩咐,在下便告退了。”
说着,永宁便不发一言的转了身,大踏步离开了。她这会儿饿的肚子咕咕叫,可没这闲工夫再跟她胡扯。但是吧,永宁心里有些不忿,那个圣女长得还真是美,本来她觉得自己长得就够美了,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美。她这般想着,又不免后悔起来,她怎么就穿成这样出现在白戚戚面前,女人都是有虚荣心的,况且这个女人要是搁以前就是陆晅的皇后,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怎么说第一次交锋也得盛装打扮一番吧,哎,幸好白戚戚没有认出来她就是尊永宁公主。不然,自己的面子真是要丢光了。
其实白戚戚的容貌是不及永宁的,但白戚戚这番打扮就弥补了那一丝小小的缺憾。永宁无论长相还是穿衣都偏明艳,她天生就适合穿海棠衣石榴裙,娇美非常,她就是那盛开在枝头的开的最好的一朵花;圣女白戚戚不管长相还是装扮都走的是冷清路线,大冬天里穿一身白纱衣,自是比周围穿着厚重的女子都要飘逸,就好比照在雪山上的月光。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的人就是喜欢冰山美人,而有的人就是喜欢明艳丽人。
永宁走了之后,青衣教众很是惊讶的问白戚戚,“圣女,您为何要跟那个侍卫说话?”
白戚戚看着永宁消失的背影,笑了,“这不是侍卫,这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