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雪笑着替大家倒茶拿茶果,如今她刚刚有了二月的身孕,虽说还不怎么显怀,但是少妇的气息是越发的明显了,“绿华少打趣我了,什么风雅不风雅的,就是图个颜色好。永宁姐姐说呢?”
永宁打着团扇点头,“是这个理儿,住起来也方便。”
“近段日子都不怎么见你呢永宁姐姐,”绿华说道,“姐姐忙什么呢?”
“永宁姐姐啊这段日子可忙了,镇日里就是各处买摆设瓷器装新房呢。”合仪说道。
绿华一听,张口就说,“定安侯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姐姐就装这么早,会不会落灰……啊!”
绿华话还没说完,就被朔风在底下掐了一下,朔风看着永宁的脸色笑着说道,“绿华说什么呢,定安候是谁,赫赫有名的战神,想必很快就回来了。”
绿华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啊是是是,姐姐现在装,很快就能入住了。姐姐大婚的婚服选好了么?我们真想看一看呢。”
永宁也不揪着这一点,跟着说道,“还没选呢,但是形制已经选过了。”
她又何尝不知道,玄甲军与叛军在西南边陲苦战三个月,一开始还捷报频传,但越打到后来,打到了西南山区,便损失惨重,玄甲军麾下好几名副将都给折到了山沟沟里头去。
夷族这几年想必也是在一直韬光养晦中,比之前的夷族之乱更难对付。于是陆晅便下令退守槐荫镇,静待时机,但这一等,也没了别的音讯了。
没有人会比她更担心了,虽然她对陆晅有百分百的信心,但是也架不住这般无尽的等待之中。特别是有时候与人谈起来西南的战事,那人便会用颇为怜悯的眼光看着她,好似她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了一样。
她才不要这样的怜悯。
永宁笑着喝了一口茶说道,“选的是曲裾的嫁衣,凤冠还没想好要什么样子的。”
合仪搭腔道,“凤冠自然是要选金翅大的,那样盖头盖下来看着才好看。”
朔风说,“要什么金翅大的,从外头看起来跟头上蹲个鸟儿一样,我记得之前永宁姐姐给朔雪选凤冠的时候一同看过一种凤冠,凤嘴里头嵌着金坠角,刚好垂在眉心,很是娇俏,只不过后来朔雪选了其他的样式。不过要我说还是那个最好看了。”
永宁想了想,“是,回头朔风若是得了空,再与我去看看吧,朔风的眼光总是不错的。”
朔风得了永宁的夸奖,很是开心,开始兴奋的跟永宁推荐各种成婚的东西。
这时,绿华在一旁说道,“与你们说一件稀奇的事儿。”
女人哪有不爱听八卦的,听见绿华这么说登时都来了兴致,“什么稀奇事儿?”
“说来也是凑巧,我那日带着姆妈去踏青,好似看到圣女白戚戚了。”
“白戚戚?”合仪惊讶的说道,“她不是早就被送走了么?现在算下来也好几个月了,你在哪儿见到的?”
绿华仔细想了想说道,“就在咱们之前常常去踏青的地方,那儿不是修有供人休息的小庭阁么,我走累了就去休息,就看见一个全身雪白衣裳还带着白帷帽的女人带着仆从,我们一来就走了。”
“全身雪白的女人多了去了,前一段那什么圣女刚来的时候你不也学着人家穿过一段时间的么。你会不会是看错了,许是什么平常的姑娘家吧。”
绿华却摇了摇头,很是笃定的说,“不会的,我对圣女很是熟悉,她走路的姿势与旁人不同,似是特意经过训练的,很是稳,且一点脚步声都没有,我应该不会认错的。”
可是还是有人不信,“圣女之前是因为顶撞了天家,才被治罪了,那几个不要命的教众现在还没走到边陲去呢,圣女怎么可能就卷土重来了?一定是你看错了。”
有人这么说,绿华也不确定了起来,“唔……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
合仪撇撇嘴,“定是你看错了!绿华,你是不是之前一直跟着圣女跟习惯了,猛地圣女走了不习惯啊。”
绿华被合仪这般直白的说在脸上,登时有些恼怒,但她看了看永宁,又忍了下来,哼了一声说道,“才不是呢!哎呀哎呀,真是好热呢。”
朔雪一听喊热,就起身了,“热么?我昨日里叫人买了些新鲜瓜果,我去大家做个冰碗如何?”
一听要做冰碗众女都很是喜欢,但永宁说道,“朔雪有了身子不能沾寒凉,绿华,你与朔雪一道去吧。”
绿华巴不得赶紧离合仪远远的,知道永宁这是有心替自己解围,心下也很是感激,‘哎’了一声便随着朔雪去了。
绿华和朔雪走了,众女又开始各自聊天,永宁用扇子挡着脸,与合仪悄悄的说,“你呀你,干嘛直接说绿华脸上,多不好看。”
合仪不屑的说了,“当初白戚戚在的时候我就很是看不惯绿华这个捧臭脚的做派,将皇族的脸都丢尽了。”
“她那也是为了能找个好婆家啊。”
“嗤,单靠一个乡野村姑就想找好婆家,我看她也是太天真了。如今白戚戚因为开罪了你被逐出京城,原先那些上赶着说亲的人呢?都跑到哪儿去了?绿华还是不知道,要想体面,还是得靠皇族。”
“好了好了,你也别说她了,她现在走到哪儿都觉得不好意思,都是自家姐妹,便别再下脸子了罢。”
合仪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了一声,“嗤,我知道了。”合仪见永宁面色如常,皱皱眉道,“不过你说,绿华说的事情有几分真假?”
永宁不甚在意的打着扇子,毕竟当初是陆晅派人把白戚戚送走的,算算日子现在估计都到了总坛了,又怎么会在京城见到白戚戚,“许是像你说的一般,看错了吧。”
“当真?虽说刚才我也不信,但是现在想想绿华这人虽说脑子笨了点,趋炎附势了点,但是心思还是很缜密仔细的。所有我觉得……还真没准儿……永宁姐姐,你要不要打听打听?”
永宁失笑,“我是闲着没事儿干还是吃饱了撑的,去打听她干嘛。我与她的嫌隙你也是知道的,当真是不想再见这人第二回。”
大概大梁知道白戚戚志不在皇上萧远而是在定安候陆晅的秘密除了永宁知道,也就是合仪知道了。这倒不是永宁自己告诉她的,而是合仪本身也就不喜欢白戚戚,她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总是格外的上心,就像之前合仪不喜欢永宁,对她的事儿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再说了女人的直觉总是准的,特别是在感情这方面,白戚戚这事儿,久而久之便也就看出来了。
合仪孜孜不倦的劝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不想见归不想见,但是你不也经常与我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么?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你还是仔细些吧。到底是多留个心眼儿的好。”
听合仪这么一说,永宁也被说的心烦意乱起来,她面色微沉,“嗯,我知了。”
如今陆晅还在战场上,她委实不该再怀疑什么,但是既然绿华合仪这般说了,她也不免上了心。
也罢,回头找个机会去问问洪山大哥吧。
后来,永宁无数次的想过,可能有时候都是冥冥中注定的,不然为何世间的事情都像安排好了似的,都那么的凑巧呢?若不是她那天心血来潮,也就不会发现那个叫她心碎的秘密,也不会一气之下做了错误的决定,叫她和陆晅再受这么多般苦楚。
自那日以后,永宁便有心在大街小巷注意着穿白衣的女人,大抵是圣女兵败如山倒,这一走,原先在大梁京城带起来起来的穿白衣浪潮也就慢慢的消散下去了,女子们便都重新穿红戴绿,这么满大街一望过去,再也不是全城裹素了,因此想要注意一个穿白衣的人就很容易了。
但是永宁这般注意了一段儿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穿白衣的女人,加上陆晅那边战事传来了消息,永宁便也没心思再去管什么白戚戚了。
原先在现代的时候,永宁和好朋友们讨论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你的相公上了战场,九死一生回来之后却带了一个小狐狸精,你会怎么想?永宁和众多姐妹的答案非常一致,那就是如果真的带了小的回来,还不如不回来,干脆战死在沙场上算了。也有的姐妹觉得这样太过残忍,毕竟原来相爱一场,不能因为他出轨了就让他死,她愿意好好坐下来谈谈,如果不行就好聚好散。对此永宁也觉得颇为有道理,但是她还是选择前者。
但是若是陆晅是这个男人,永宁却有点迷茫了,她大抵也是心疼他不愿他死的,但是她也绝对不会再好心去听解释来什么好聚好散。在永宁的世界观中,从来都不存在什么好聚好散,你这般伤害了我,我怎么可能还会平心静气的祝福你呢?她就是这样一个不善良的女人,无法平心静气的做到释怀。如果你伤害了我,好,那我们一刀两断,君若无心我便休,这便已经是她最大的善良了。
战事渐渐的有了好转,永宁的心也总算能好受些。前线传来捷报,将军机智聪慧,命几个乐师在山顶上日夜不分的弹奏大梁有名的民间小曲儿《征妇思》,这首曲子顾名思义,是在家乡的夫人思念在远方征战的丈夫,盼他早日归家的一首曲子。此曲缠绵悱恻,将征妇的那种无奈,思念和美好的寄望表现的淋漓尽致,当然了,扰人心神也是好手。
乐师这般弹奏了四五日之后,山谷间便传来憋了许久的哭声,还有丢盔弃甲的,玄甲军立刻就知道了他们埋伏的位置,迅速展开反击,叛军党羽全无招架之力。
消息传回大梁京城,一片沸腾,战神之名再一次响彻大江南北,甚至有的人在家将定安候供奉起来,日日上香焚香祷告,往定安候能够保一家老小平安。永宁听了不禁失笑,陆晅竟然也成了大梁的关二爷了。
永宁喜滋滋的将捷报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严严实实的压好放在了精致的檀香盒子里,没办法见到他,永宁便多吃了两碗饭,就当是庆祝了。
在廊子下坐着做绣活的菱角看了永宁这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拈起绣花针在头上划了划说道,“悄悄咱们主子这喜气洋洋的样子,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
莲子也附和道,“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主子晌午的时候连饭都多吃了一碗呢!”
永宁看着两人,有些害羞的用扇子挡了挡脸,又挨个赏了两人一扇箸子,噘着嘴说道,“怎么,我不该高兴?”
莲子捂着头说道,“怎么会呢,主子是最该高兴的人了!”
菱角拍着手,一脸憧憬,“照这个势头下去,再过不了多久侯爷就该回来了。公主,您要不要去选选嫁衣的布料啊?奴婢琢磨着您成婚的日子天儿刚好不冷不热,穿衣裳最方便自在了!”
确实,陆晅这要是不遇上什么状况,能一口气打下去的话,左不过到了九月底的时候也该回来了。永宁一恍惚,陆晅是四月份走的,如今居然都已经八月了,已经都过了四个月了么?永宁有些唏嘘,过的这么快,她镇日里忙着装房子,都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了。
遂点了点头,“好,明儿随我去内务府走一趟,看看有什么适合的好料子,菱角的苏绣做的最好,就由你来绣盖头吧?”
菱角听了高兴的不得了,能为新嫁娘,还是公主这般身份高贵的人绣红盖头,可是大大的积福分,笑的见牙不见眼,就差给永宁磕头了。
莲子在这厢不高兴了,“主子主子,我干什么啊?”
莲子自打上次被春香捅了一刀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了,再也不比从前硬实。莲子扛着不说,但是永宁也是看在眼里的,有什么活儿能不叫她干就不叫她干了,惹得府里头的人都对莲子羡慕得不得了,直说在公主身边做丫头,清闲的就跟官小姐一样了。
但是莲子是个闲不住的,永宁不给她派活,她便觉得自己要失宠,永宁无奈,总也象征性的给她点小活干干。
“你啊……”永宁眼珠子一转,说道,“如今也八月了,我记得侯爷偏院子里还有几株紫玉兰,我想着趁着最后一波花期采些花瓣回来做香囊,你与我一道去采些花瓣来吧。”
莲子听了一撸袖子,很是豪迈的说道,“这个主子您就找对人了,奴婢采花最拿手了!”
莲子话音儿刚落,永宁就笑得前仰后合,“是是是,莲子你采花最拿手了!是不是咱们全府上下的俊俏小哥儿都被你给采遍了呀!”
永宁这一说,莲子才反应过来,登时又羞又臊,捂着脸控诉道,“哎呀!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主子您又埋汰我!莲子不活了!”
菱角也跟着笑,“莲子莲子,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呗,肥水不流外人田,赶明儿咱俩一起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