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这一说,莲子才反应过来,登时又羞又臊,捂着脸控诉道,“哎呀!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主子您又埋汰我!莲子不活了!”
菱角也跟着笑,“莲子莲子,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呗,肥水不流外人田,赶明儿咱俩一起去啊!”
菱角跟着永宁时间久了之后,便也跟着永宁学得没羞没臊了起来,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不知道是不是近墨者黑。
莲子一把勒住菱角的脖子,“叫你再说!叫你再说!挠你痒痒!”
菱角这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忙不迭的跑,莲子便在后头追,永宁看着两人大呼小叫的你追我赶,笑歪在了椅子上。
永宁曾无数次的想过,若是她没有去偏院采玉兰花,之后的故事,会不会不一样。
只是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嫁衣的料子已经选好了,内里是纯棉的大红内衬,外袍是盘云锦的,在外面再罩上一层云烟纱,云烟纱质地轻薄,走动间便随着飘飘摇摇,就仿佛是仙子踏足祥云,仙风飘袅一般。永宁摸着那云烟纱,不由就想起来他们还在江南的时候,陆晅带着她去秦淮河画舫上游玩,她喝醉了,便闹着要人家清倌人的披帛,后来陆晅便送了她一摞子披帛,黑着脸对她说,想要什么他给她买,不准这般眼气别人的东西。
永宁当时笑着说我那是喝醉了才说那话,你怎么也当真呢。陆晅却不依不饶的说,“你就是醉了也不能有这个意识,你应该在醉了之后大把给人家东西才对。”
永宁绝倒。
永宁对料子很满意,选完了自己的便也给陆晅选好了。陆晅是个大直男,穿什么都无所谓的那种,但比较可恶的就是他穿什么都好看,用莲子的话说是,人长得俊,就是披个麻袋都好看。陆晅的婚服与她一样,也是纯棉的大红内衬,外袍换成了荆时锦缎,花纹更加大气一些,外面也是一层红色的云烟纱。说来永宁只见过陆晅穿过一次纱袍,是黑色的,单单是黑色都够叫永宁惊艳了,不知道陆晅穿上红纱袍会是什么样子。永宁想象着她亲手扒掉陆晅的衣服,心里头就一阵兴奋。
公主大婚,内务府自然是不敢懈怠。更何况大婚的对象还是战神定安候,若是定安候凯旋,一定是全城夹道欢迎,内务府的人便更加上心起来。
婚服看好了,永宁就心静了,没事儿了就去新房转悠转悠,要么约着小姐妹吃茶看戏,时不时的就去温泉别院泡温泉,将一身本来就细嫩的皮肉将养的跟羊脂玉一样,她这般努力的将自己气色将养到最好,就是为了能够在陆晅凯旋那一天,在万众的注目中迎接他,英雄自古配美人,陆晅是英雄,她也要不能给美人丢脸才对呀。
事情就发生在这一天,很久之后永宁回想起这天,仍会从心底里觉得刺痛。
白玉兰的花期早已经过了,她之前一直忙着装新房,都忘了花期这回事儿了。到了八月份了,也只有紫玉兰还在花期,不过紫玉兰也好,这个时候花都快要谢了,便是开的最好、香味儿最浓烈的时候,在这个时候采摘花瓣晒干之后做成香囊,香味儿也能最持久浓烈。陆晅一直很喜欢玉兰香,刚好,还能给婚服熏熏香味儿。
玉兰树陆晅的偏院有很多,永宁便一大早的准备好了东西,带着莲子菱角出发去了偏院。本来不打算带菱角的,但是永宁考虑到摘玉兰也是个挺累的活儿,加上现在天儿热,莲子要是倒下了,她一个人可拖不动她。
莲子还很是不满永宁带菱角,惹得永宁和菱角哄了好一晌才算好了。
陆晅的偏院永宁是很熟悉的,毕竟她在这儿被陆晅金屋藏娇了很久。后来为了做香囊也来过几次,叫车夫熟门熟路的二舅摸了过去。
陆晅的这处偏院一般是没什么用处的,除了藏过她以外便再也没住过别的人,因此府上的奴婢们都很空闲,永宁都想过,天高皇帝远的,会不会府上的奴婢们自己就住起来了。但是事实证明陆晅治下还是很严的,永宁所担心的那种问题根本不存在。
但是这一次比较奇怪的是,永宁居然看到偏院附近围了侍卫守卫。这就奇特了,一个没人住的偏院,陆晅除了来这儿看看玉兰什么的也没别的用处了,怎么会派守卫呢?
永宁打着帘子看着那些人,突然心里觉得怪怪的,就是说不上来的烦躁感。
马车停下,居然有人盘查。永宁看着那些一见他们就戒备警觉的侍卫们,皱了皱眉,撩开帘子说道,“我是永宁公主,你们有几个胆子,居然也开始盘查我了?”
世人都知道永宁公主是定安候捧在心上的未婚妻,这些个守卫虽说之前没有见过永宁公主,但见永宁这风貌,一时间也有些迟疑。为首一人说道,“这……公主可有密函?”
永宁不怒反笑,密函?她什么时候来陆晅的偏院还需要密函了?简直是笑话!
永宁索性下了马车,看了一圈,见都是生面孔,压下火气说道,“你们仔细掂量掂量,本宫来侯爷府上,何时需要密函拜帖?本宫念你们是生人,不知者不罪,若是再挡着,别怪本宫发落无情。”
为首的侍卫长有些棘手的看了看永宁,对身边人小声交代了什么,那小侍卫便连忙进了府门。
永宁轻蔑一笑,“怎么,难不成里头住了什么主人,我来还需要通报不成?”
那侍卫冲永宁抱了抱拳说道,“公主殿下,小的只是个护卫,还望公主不要为难。”
永宁这下是真的恼了,眯了眯眼说道,“千嶂。”
话音儿刚落,挡在永宁身边的几个人就突然被撂倒了。
千嶂利落的拍了拍手说道,“主子,解决了。”
永宁昂首看了一圈地上的人,提着裙角大踏步进去了。
余下的侍卫本来还想拦,但都忌惮于永宁公主身边那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刚才他们都没看清那护卫是怎么出手的,人就全被撂倒了。这样可怕的护卫,还是不要硬拼为好。
“侍卫长大人,现在怎么办?”
“人都已经进去了还能怎么办?我已经叫人通知山伯了,余下的就全都交给山伯把。”
“山伯会不会怪罪我们?”
侍卫长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被当着弟兄们的面就给撂倒委实太丢脸了,他便也显得烦躁起来,“我们有什么法子?那可是永宁公主!”
永宁抿紧嘴唇往前走着,莲子跟在后面问道,“主子,我们现在要去园子里采玉兰花么?”
永宁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暂时先不去,去会会这个偏院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我进门也要相拦。”
莲子想起方才那几个侍卫的态度,也很是义愤填膺,愤愤的点了点头说道,“好,主子不用担心,奴婢替您开路!”
永宁阴沉着脸,带着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往之前她住过的那进小院子走去。却在还没进门的时候,就被人拦下了。
山伯身后跟着几个婢女小厮,拢着袖子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不曾对永宁行礼,“永宁公主,老奴劝你还是不要擅闯了吧。”
永宁冷冷一笑,扬了扬下巴,眯着眼说道,“山伯,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奴才。”
听见永宁这般说,山伯面上一僵,竟然也冷笑了一声,“永宁公主身份高贵,老奴自然是奴才。但是就算老奴是奴才,也少不得要看在公子的份上劝您一句,莫再往前去了,不然哭得是你自己。”
永宁气急反笑,走近两步,负手道,“哦?当真?这院子里还住了什么凶恶巨兽不成,居然还能将本宫吓哭。”
“公主殿下,在大梁有句话叫做不见棺材不掉泪,永宁公主是聪明人,想必是不会这么做的吧。”
“哼,可惜了,本宫从小就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之人。今日本宫来都来了,若不见见,岂不可惜?”
说着,永宁一把推开山伯,大踏步朝前走去。
远远的,她听到一阵琴声,每走近一步,那琴声就越清晰一分。永宁的呼吸越来越冷,冷到脸上都僵了,她的手隐藏在袖子里,不为人知的狠狠攥起来。
她的脑子慢慢的混乱起来,但是混乱到极致之后便是可怕的冷静。她沉着走着,脸上却突然出现了一丝僵硬到不行的笑意,哈,无所谓了,一次性的都来吧。
在临近院门的时候,永宁听见了里面人的对话。
“荷叶,我方才怎么好似听见了什么争吵声,你不若去看看?”
“好的主子,奴婢这就去看看,您小心些身子。香儿,照看好主子。”
“哎,主子,奴婢扶您进屋去吧。”
“不用,我还想再抚一会儿琴。”
荷叶甩着帕子出来,跨过月门,却突然看见乌泱泱一群人站在那儿,而为首的,是脸上戴着一丝冷酷笑意、仿佛是从修罗地狱刚刚爬上来一般的永宁,登时吓得大叫一声就坐在了地上。
“主……主子……”荷叶哆哆嗦嗦的看着永宁,眼睛睁得大大的,可见害怕的不轻。
永宁脸上笑意不减,她微微屈身,说道,“荷叶,你叫谁主子呢?你的主子,难道不是里头那位么?”
“不,不是……公主殿下,您……”
永宁一脚将起身要阻拦的荷叶踹到在地,玉底儿的花盆鞋子,踹起人来丝毫不含糊。永宁看着捂着胸口表情痛苦的荷叶冷冷说道,“不想死的就给本宫闪开。”
永宁一拂袖,在心里笑了一声,啊哈哈哈……大开杀戒的感觉真好呢。
跨过月门,一簇月季掩映着,那月季已经开败了,显漏出一种颓靡之感。永宁一步一步的朝那人走去,就见一身白衣的白戚戚,坐在石凳上抚琴,抬头见到她,就像看见了修罗恶鬼一般,猛地就站了起来。
永宁的视线往下移动,就看见白戚戚的双手,捂着的高耸的肚子。
对,没错,高耸的肚子。
“主子!您小心点啊!”
一人从屋里出来,在看见永宁的脸的一瞬间,手里的披风就掉了下来。
永宁看着那惊慌失措的婢女,笑意已经浓的不能再浓。“哎呀哎呀,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已经死了的春香么。”
真好呵,都赶到一块儿了呀。
春香像是刚反应过来,挡在白戚戚面前大声说道,“我不会让你再欺负白姑娘的!”
“春香,”白戚戚柔弱的说道,“你不要勉强,你的身子落了病根儿的……”她说话温温吞吞,因为怀了身孕,原本身上那种渡人渡己的舍身气息就更加明显了,与白戚戚一比,永宁来势汹汹,脸上表情桀骜又残酷,生生的就是一副大房捉奸的丑恶面孔。
“春香不在乎!是白姑娘你向侯爷求情,侯爷才饶了春香一命,您的恩情春香就是死了都还不完。就算今日春香被这女人给杀了,春香也心甘情愿!”春香看着永宁脸上冷的已经快要结冰的表情,微微瑟缩了一下,突然大声喊道,“大双小双!主子都要被这女人给逼死了你们还不赶紧出来!”
春香话音儿落,大双小双便落在了地上,看向永宁的目光都很是羞赧惭愧。
永宁深呼吸一口气,竭力不让自己失态,她强迫自己笑着,笑不了就悄悄掐自己大腿。
笑啊,笑啊,一定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