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己的女儿千里迢迢的接来,说什么也要撮合两人,不就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女儿当上皇后?想必多年前山伯将白戚戚抱给梵音教教主的时候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吧,不然为什么宁愿坑自己的主子一把也要瞒下来白戚戚孩子的生父呢?
啧啧啧,这个山伯还真是可怕。
永宁唏嘘了一阵儿,“那大双小双呢?现在他们人在哪儿?”
陆晅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他原来刚把永宁劫回来的时候嫌那个千嶂碍事,便叫大双小双去对付千嶂了……这么久了都没有消息,看来是……
永宁发现了陆晅的反常,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陆晅,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陆晅讪笑一声,“这个……没有啊。”
“你胡说,你耳朵都红了!你休想骗我!”
被永宁抓包,陆晅没了法子,站起来离永宁稍远了点,“那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陆晅蒙着眼睛,看不到永宁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好,我不生气。”
陆晅信了,然后说了。然后?然后他就总结出来一个道理,女人的话永远不能信。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陆晅哆哆嗦嗦的缩着膀子轻轻的敲着门,“永宁……我错了,我当时脑子不清楚你也不能怪我啊……”
但是里面却传来了永宁的咆哮,“你居然让大双小双去杀千嶂!你脑子进水了啊!他们怎么可能杀得了千嶂!万一他们再被千嶂那个脑子也不清楚的给杀了怎么办!他们两个还是孩子啊!”
“这个……我不是为了惩罚他们么。他们是我找给你的护卫,却去保护那个女人,我这是在为你出气啊!”
门板砰的被重物砸了一下,吓得陆晅一个激灵,“滚!休想花言巧语骗我!”
陆晅悔不当初,他当时也只是太生气了而已才会这么做的啊……
永宁怒火冲天,他也不敢再说话,只好苦逼的在门外面等着。过了一会儿,陆晅可怜兮兮的大声说道,“哎呀……雪越下越大了,哎呀好冷啊……”
果不其然就听到里面传来小人儿别扭的声音,“还不死进来。”
陆晅颇为得意的搓了搓手,跺了跺脚,又将身上的大氅扯开了一点,这才推门进去,进去的时候还不忘踉跄了一下,以示自己盲人的身份。听到有什么东西朝自己这边飞来,陆晅硬生生的止住了想要躲开的冲动。
枕头正好砸在陆晅头上,永宁气急败坏的说,“你少在这儿装盲人了!”
陆晅弱柳扶风的扶住门框,“娘子,我是真的看不见。”
永宁白了陆晅一眼,在屋里急得团团转,现在事情过去这么久,她倒也忘了跟送嫁那边的人联系一下了,她失踪之后,京城那边是怎么处理的呢?按照一般来说,若是公主被不明人士劫走,皇家有时候为了名声着想,多半是会报暴毙的。还有宁怀因,宁怀因是萧远最大的助力,宁怀因又怎么样了呢?
从卫修尔那里知道了宁怀因的为人,至于他死不死的永宁已经没有多大的感觉了。但是千嶂呢?莲子呢?他们现在都在哪里呢?之前她一直被陆晅囚禁起来,连自己都朝不保夕更别提操心别人。现在两人开诚布公和好如初了,她就不得不仔细考虑考虑这些被她遗忘已久的问题了。
现在陆晅的伤还没好,他们还不能出去。卫修尔说他不能在凡间待的太久,当时与她说好等陆晅好了就来接他们。现如今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永宁的担忧陆晅全然知晓,他不再跟永宁打趣,走过来拉着她在小几前坐好,说道,“不要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毕竟是淌过两次水的人了。等我的眼睛好了,卫修尔就送我们回去了。到时候一件一件慢慢来处理。万事有我。你不必着急。”
永宁是非常未雨绸缪的人,这也就导致了她整个人生有时候会活的很累。未雨绸缪过了头便是杞人忧天。虽说那确实是将要面临的问题,但是永宁会在提前多少天甚至多少年开始担心。在现代的时候才刚上大学就开始思考毕业怎么办,找不到男朋友怎么办,将来相亲了要是总失败怎么办,要是没有跟父母喜欢的人选结婚父母翻脸了怎么办,要是生不出来孩子怎么办,要是不想生二胎双方父母不同意怎么办。她的脑子可谓是十分的疲累了。
这样的人身边就需要一个时时刻刻能够安抚她急躁心情的人,可惜在现代的时候她没有,但幸运的是在大梁她有了。她有了一个可以跟她说“慢慢来,一件件事情来处理”的人。并不是口头随便放话,也不是无心敷衍,他是认认真真的在替她考虑,她何其有幸也。
她爱死了陆晅的这句‘不用着急’,就像被人兜头浇下了一盆凉水,满腔的热血都熄灭了。这让她感到轻松和舒服。人有时候也应该适当的做一条咸鱼,毕竟人生已经这么艰难了啊。这是她经常说的一句话。
她握住陆晅的手,轻轻的‘嗯’了一声。她将头靠在陆晅的肩膀上,看着窗外漫天遍野的大雪,耳边听着小火炉哔哔啵啵的烧柴的声音,心慢慢的就安静了下来了。她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把一腔的浊气全都呼了出去。
人若是思虑过甚,便会太沉重,不够轻盈,无法展翅高飞。
陆晅的伤已经全部大好了,但陆晅依旧是拉不开弓箭。永宁安慰他,毕竟心伤不是这么容易能够痊愈的,更何况就算他拉不开大弓,他也是世间无人能出其右的战神。但陆晅却总觉得不安,他说卫修尔的话是对的,既然命不是那么轻易改,那么老天便不会让他们事事如意。就像上一世的山伯并没有背叛他,但是这一世的山伯却性情大变。这皆是因为他这一世的心态已经变了,纵使前尘尽忘,但是上辈子那么痛的教训所带给他的阴影是存在的。
就像在这一世,他爱永宁爱的有些没有由头,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何时爱上的。就像他如何都不同意迎娶白戚戚,甚至最后下定决心要将她送走,这都是他下意识这么做的。
但是司命不会允许事情变得这般顺利,他会安排各种别的事情来干扰他们。
陆晅冥冥中觉得,前世他弓法了得,但这一世甚至连长弓都拉不开,一定是个大隐患。于是他不顾永宁的劝阻,日日不停练着弓法,虽然效果并不是很显著。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三日,院子里的积雪有小腿那么高了。永宁披了大氅,在院子里堆雪人,陆晅就坐在廊子下面,烧着小炉子泡茶喝。
永宁堆了一个大的,又在旁边堆了一个小的,现在正掰着树枝给雪人做眼睛。她小脸冻得红彤彤的,像上了胭脂一样。她已经许久未曾上过妆,衣裳也皆是布衣,但这般返璞归真,倒比之前她贵为公主的时候更叫人喜爱。
永宁一回头,亮晶晶的眼眸里全都是欣喜,她冲着陆晅喊道,“你的眼睛才刚好,小心看雪时间长了花了眼睛。”
陆晅的眼睛已经好了,没有任何大碍。一开始陆晅是想隐瞒下来的,因为之前永宁总想着陆晅眼盲看不到,就大喇喇当着他的面沐浴换衣服,偶尔还光着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等好福利,若是他的眼睛好了便再也享受不到了。
但是还是被永宁发现了。那是在一天的早晨,永宁光溜溜的从被子里钻出来,觉得身上黏糊糊的被陆晅折腾的不爽利,但是又懒得再烧水沐浴,便只烧了一壶热水,清洗一下那地方便了事。永宁想着反正陆晅看不到,便直接光着身子下了床,烧水兑水清洗。可待她清洗完了要去泼水的时候,却看到陆晅的眸子虽说还是没有焦点,但是亮的吓人,脸上也有些潮红的不太正常。
永宁有些狐疑的问道,“陆晅,你怎么了?发热了?”
陆晅支支吾吾的重新躺回床上,“啊?哦……没有,没有。你继续。”
永宁皱着眉悄悄的摸过来将手伸进被子里一摸,他果然起了反应。
待她恼羞成怒的将被子掀开,就看见两行鼻血缓缓的从陆晅的鼻子下面流出来……
“好啊你陆晅!你居然敢骗我!”
那一天,陆晅被永宁赶到了床下睡觉,并且不准晚上偷偷摸上来,要是被发现了,往后顺延三天。但是陆晅是谁,不摸上去简直就不是他的作风。但是永宁已经不是吴下阿蒙,她本来就有着丰富的理论知识,加上现在托陆晅的福,她又有了丰富的实践知识,就算陆晅偷偷的点了她的睡穴,事后还细心的清理了现场,但是第二天永宁醒来的之后还是嗅闻出了空气当中的那一抹犯罪气息。
陆晅死不瞑目,明明一切都掩盖的很完美,他这是最完美的犯罪,根本不可能被永宁发现才对。然而福尔摩斯·永宁十分不屑的指着她大腿根的吻痕说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莫里亚蒂·陆晅,在得知了真想之后流下了悔恨又不甘的泪水,“哼!问题原来出在这里,百密一疏!”
福尔摩斯·永宁叼着烟斗,手里拿着绳索,“莫里亚蒂·陆晅!我现在要以法律的名义逮捕你,你还有什么话说!”
莫里亚蒂·陆晅不甘的被福尔摩斯·永宁用绳索捆在了柱子上,“哼!你是斗不过我的!我还会再回来的!”
“哦?还会再回来?”永宁皮笑肉不笑的说,“那就翻倍,六天。”
陆晅很快就怂了。
“哦……那……那我不敢了。娘子求原谅。”
“滚。”
“哦。”
思绪飘回来,今天是他被永宁惩罚的最后一天,想到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度过漫漫长夜,永宁就在他上头睡着但是能看不能吃,他就头疼,那简直是太煎熬了。一想到今晚就可以重温旧梦,重操旧业(貌似这个词不太合适?),陆晅的内心就一阵欢欣鼓舞。虽然他现在看着永宁在堆雪人,但是他的脑子里却在脑补着各种精彩纷呈的大戏。啊,永宁蹲下去了,啊永宁仰头了,啊永宁张嘴了,啊永宁弯腰了,啊永宁摔倒趴在地上了……若是永宁可以读心,一定会为陆晅脑子里各种不堪入目的画面所震惊。
正在这时,陆晅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忍俊不禁的男声,“陆晅,你这知道的姿势也忒多了些,看来我还得跟你多学习学习啊。”
永宁一惊,就看到卫修尔依旧是一身单薄青色单衣道袍,头上是百年不变的白纱冠,抱着手臂坐在栏杆上,脸上颇为戏谑。
永宁噔噔噔的跑过来,“卫道长你终于来了!”她看了看陆晅,“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陆晅很是尴尬的握拳在唇边咳嗽了一声,“啊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但卫修尔很不给面子的直接说了出来,“没什么,我们在谈论双修之法。”
“双修之法?”永宁琢磨着,总感觉这个词儿好熟悉,但是总想不起来什么意思,本着敏而好学的初衷,她不耻下问了,“双修之法是什么意思?听着好像你们道家修习的仙法。”
陆晅抓住这个空档点头点的如小鸡啄米,“嗯嗯对对对,我正在向卫道长请教双修之法,可以延年益寿,修身养性。”
“哇真的?那我也要学!”
陆晅笑的不怀好意,就像是看到了送上门来的小油鸡,“嗯,我晚上就教你。”
卫修尔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陆晅的身体已经大好,是时候送你们出去了。”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永宁看着身后的这座小竹屋,颇有些舍不得。在这个小竹屋里面度过的日子,是她此生最向往的生活,竹林深处有人家,炊烟袅袅度芳华。只她和陆晅两个,日夜相伴,生活闲适。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辈子都不离开这里。
她闻言神色有些低落的说,“那我进去看看有什么可以收拾的。”陆晅是个手巧的,用竹子给她削了好几个竹杯,用来冲泡茶水,除了茶叶的清香,还有一丝竹子的香味;陆晅用胶泥给她捏的小兔子,惟妙惟肖,摆了一窗台;她自己织布做的汗衫,还差半只袖子就完工。这么多回忆,她真的是舍不得,恨不得全部带走。
但是卫修尔却说,“没什么好收拾的,这里是幻境,什么东西都带不走。”
永宁和陆晅都愣了。永宁怔怔的说,“幻境……幻境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假的么?”
“对,”卫修尔很是同情和理解的看着永宁说道,“这只不过是一个阵法。足以以假乱真。我起初见到这等阵法的时候也如你一般的表情。别难过,至少这经历是真的。”这阵法他第一次体验还是误入了贝姨母的阵法,在那里面他疯玩了好久,出来之后也是这般怅然若失。
永宁了然却又苦涩的点了点头,“也是,现实中怎么会有这种世外桃源,是我愚笨了。”
陆晅抱住她安慰道,“无妨,待此间事了,我定会再为你寻一处与这一模一样的所在。我们就在那里度过余生,好不好?”
这个人是陆晅。他从不轻易许诺,但是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她点了点头,冲陆晅甜甜的笑了。
“好,我等着你带我去世外桃源安度余生。”就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来打扰。每日劈柴担水看夕阳,饮酒赏花晒月亮。和陆晅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不会无聊,因为每天都是新的一天。只有两人,余生便再也不会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