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对黛玉这种神态简直爱到了极点,只是痴痴凝视,浑然忘却了时间、地点……
黛玉说完这话抬头去看水溶,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一时间心如鹿撞,轻轻一顿足:“你没别的话我可要走了!”
水溶忙伸手拉住她:“别,还有正事没说呢!”
黛玉打掉了他的手,嗔道:“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避忌,叫人看见成什么样?”
水溶讪讪地缩回手,快步来到地图前,为了缓解尴尬,指着一处山岳道:“你看这里,我预备近日在这里和任笃行做第一次交锋。”
黛玉掏出手帕小心地把水溶的泥像包好,方来到地图前,看明了水溶所指的方位,皱眉道:“我知道这里,此地名唤‘鬼见愁’,林密山险,地形复杂,相传常有鬼怪出没,这等传闻应属无稽之谈,实因地形复杂难辨,又有猛兽出没,所以当地村夫偶有误入者往往丢了性命,久而久之便成了不毛之地。”
水溶点头笑道:“正因这里有鬼魅之说,所以我才选择这里与任笃行交锋,‘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我便是要借助这一战,给他足够大的震骇,瓦解他们那一方的战意,动摇他们的军心。”
“果真好计!”黛玉一双水样清眸闪耀着喜悦的光芒,“佩服佩服!”
水溶摇了摇头:“你先别赞我,这只不过是第二步的计划罢了。”
黛玉疑惑道:“你方才又说是‘第一次交锋’,怎的又变作‘第二步的计划’了?可把我弄糊涂了!”
水溶微笑解释道:“你看,通州以及周边大小七八个城池,是任笃行的根本所在,其余不过是在其积威之下不得不屈从罢了,如今虽有少部分军民归附于你,但是多半还处于观望之中,若是你一路披荆斩棘,他们自然望风影从,但你若败在任笃行手中,他们也不至于丢了如今的地位、权势。毕竟,你才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到底有多少斤两,外人很难估量。”
黛玉点了点头,等着水溶继续说下去。
水溶续道:“前些时,我说过,我们若能一举攻克通州,不怕琼林国内各方势力不来臣服。但是,如今的通州虽不至于固若金汤,但以我们现今的力量,还不足以撼动,何况若是挥兵直入,通州周边城池互为声援,我们便会陷入无休无止地苦战中去……”
黛玉脸上露出一丝明悟的微笑,接口道:“所以你便想采取诱敌之计,先是示敌以弱,将之引到鬼见愁,然后转败为胜……”
“错!”水溶一扬眉,英俊不凡的脸上洋溢着坚定的自信,“虽是诱敌之计,却并非示敌以弱,相反,我要步步紧逼,让他们不得不退入鬼见愁!”
黛玉对此表示了浓厚的兴趣,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信心满满的水溶。
水溶却神秘一笑,不肯再透露,只是说道:“你若信我,便把兵权全权交给我,我必会给你一个满意地结果!”
黛玉满含情意地白了他一眼:“到了如今你还说这种话?我若不信你,还能信谁?”把手一翻,玉玺出现在掌心中,“便是把这样东西交给你又能怎样?”
水溶严肃地摇了摇头:“这却不能?”
黛玉笑道:“有何不可?近来我一直在想,既然古宋已然没了你的立足之地,你何不便在这里成就一番事业?我与母后的关系从来不曾瞒着你,日后……”她嫩脸生霞,说不出的妩媚动人,“日后这江山必然是我的,既是我的……便是你的……”
水溶仍旧摇头,有些沉重地叹了口气:“黛儿,事情不是这样的。”
黛玉连忙追问:“那是怎样的?”
水溶苦笑道:“你想,我本是护送和亲公主来天鹰国的,若是就此不再回去,你以为古宋国上下会给我安一个怎样的罪名?再者说,我和三皇子兄弟之间的恩怨终究需要一个了断,如若不然,日后必定酿成大祸。琼林国虽然远在西域,但是,周边各国无不忌惮古宋国的庞大军力,古宋国一旦对琼林宣战,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我从来都不曾想过要偏安一隅,更不屑于做那种不敢面对危难的懦夫。我想,黛儿你也不会欣赏那个只求苟安的水溶吧?”
黛玉深吸一口气,送给水溶一个美丽的笑容:“不管你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水溶笑着点点头,把黛玉的手放到掌心里:“你放心,我不会输的!”
黛玉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水溶拍了拍她的手背:“如今时机未到,言之尚早,不过,我已经派人在国内秘密安排了,况且,你忘了母妃不成?她老人家杀伐决断英明至极,有她在暗中主持,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只要把这边的事情做好便是了。”
黛玉用力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对水溶的感激,若不是他及时赶到,以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组织起这样庞大的军队,更谈不上审时度势地拟定作战方略了,同时感到一阵阵甜蜜,不由得反手握紧了水溶的手。
水溶又道:“从今晚开始,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保护好自己,须知,你才是匡复琼林国的最强有力的旗帜,只要你在,琼林国内所有势力迟早都会来归依,你若遭遇不测,不光匡复无望,而且王后众人还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些跟随我们的义士,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黛玉重重点了点头:“你放心,这些我都明白。不过,你要去哪里?”说着手上不由自主握紧了几分。
水溶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放心,我只不过是要去鬼见愁确定一下地形。虽然我根据天羽带来的讯息,做出了当地的地图,但是还是要亲自去看一看,才能做到心中有数,日后布置伏兵、设定计策也有据可循。”
黛玉不无担忧的道:“你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
水溶笑道:“你忘了?我在古宋国也是个堂堂的郡王,身边能没有几个得力的人吗?这次出使天鹰国,我身边带了十个暗卫,我留下一半人保护你,其余的人便陪我走这一遭。即便是只为了你,我也不会容许自己出任何意外的!”
黛玉含羞点了点头,嘴上却道:“这样肉麻的话亏你也说得出口!”
水溶哈哈一笑,拉着她走出这间耳房。
雪鸢已经比武完毕,正在外间擦汗,见两个人手挽手走了出来,便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用手肘一撞身边的雪雁,挤眉弄眼的道:“哎,姐姐,你瞧瞧!这两个人这阵子真是好的蜜里调油啊!”
雪雁低声笑道:“少要贫嘴,当心姑娘知道了骂你!”
“嘿嘿,”雪鸢见黛玉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投向这边,并且已经把手抽了回来,便拿毛巾遮住了面孔,小声笑道,“我这么可人疼,姑娘才舍不得骂我呢!”
水溶笑问:“雪鸢,你比武输了还是赢了?”
雪鸢把嘴一撅:“还说呢!我说元帅大人!您手下的兵可真不怎么样,眼看自己要输了,竟然使诈,叫人把他喊走了!”
水溶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那名和雪鸢较量的小将,是辎重营下午当值的将官,军中法令森严,时辰一到自然不能耽搁,于是笑道:“虽然未曾分出胜负,但是,整个军中必然已经知道公主身边来了两位武功高强的巾帼英雄!”
雪鸢得意的一笑:“那是自然!这就叫做‘强将手下无弱兵’啊!”
水溶笑着点头:“你说的极是!公主忙了这许久也累了,你们服侍公主去歇息吧!”低声对黛玉道,“我今夜待离垢来了便走,除了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黛玉微微点头,亦低声道:“一切小心!”便和雪雁雪鸢回了自己那座简易的公主府。
水溶看着她的背影绕过了那一带短墙,慢慢消失不见,唇边兀自带着一丝温柔的微笑。
黛玉连日来因接待、安抚各地投奔而来的队伍,也感到十分疲累,看了一会子书,用过晚饭,早早便睡下了,心中盘算着水溶此刻应该已经离开,不知几日后方能回来,渐渐进入了梦乡。
不过自从她离开古宋国后,夜间便十分警醒,睡到半夜忽然觉得不妥,猛然睁开眼睛,却见摇曳的烛光中,自己房里,窗下的桌子之旁正坐着一个灰衣人,灯光把他的身影投在对面没有窗户的墙上,在灯影明灭间,显得有几分诡异,所幸她一直都是和衣而卧,立刻拉被子下地,低声喝道:“什么人?”
那人慢慢转过脸来,露出那张和水溶完全一样的蝴蝶面具,唇边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小美人儿,这便不认得我了么?”
黛玉早已料到来人没有恶意,却没想到竟是水溶那位师兄,“哦”了一声,缓缓坐下,轻轻整理自己凌乱的鬓发,淡淡问道:“阁下何故深夜造访?”
灰衣人幽幽说道:“溶师弟一定已经把我的是全部告诉你了……”
“不,”黛玉微微冷笑,“我根本没有向他问过你的名姓,他也不曾说过。我们都等着你亲自跟我说。当然,包括你接近我的真正目的。”
灰衣人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彩,忽然笑了:“我叫薛牧之。至于我的目的么,这个很重要么?”
黛玉淡然一笑:“无所谓,即便你不说,迟早有一天我也会知道。”
灰衣人点了点头,慢慢把右手举到了耳畔。
黛玉忽然问道:“我的两个丫头虽然武功低微,但是一个陌生人在我房里说了这么久的话,她们不至于还不惊醒,是不是阁下在她们身上动了手脚?”
薛牧之的手又放了下来,柔柔说道:“我不希望我和你见面被人打扰。”
“你不怕溶哥哥过来么?你见到他不觉得尴尬么?”黛玉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薛牧之微微苦笑:“正因为尴尬,所以我才在他不在此地的时候过来。这个瞒天过海之计,你们瞒得过旁人,可瞒不过我,别忘了,我是看着溶师弟长大的!”
“那又怎么样?”黛玉冷冷说道,“龙生九子各个不同,手足尚且如此,何况只不过是同门?你也说了,你很了解他,那么为什么你们做人的差距会这样大呢?他一向真诚待人,而你,却总是……”
薛牧之定定看着黛玉,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心灰意懒:“你便是这样看我的?”
黛玉眸光清冷,毫不犹豫地迎上他的目光:“别人怎么看你都不重要,关键是你如何为人,既然做了便应当有准备别人会如何看你,对不对?”
薛牧之身子微微一颤,伸手扶住了桌面,似乎失去依托身子便回倒下一般。
黛玉看了看窗纸上露出的些微天光,冷冷的道:“天色不早,你我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难免惹人非议,阁下纵然不怕,我这个小女子却是怕的,阁下请便吧!”
薛牧之似乎是镇定了镇定心神,重新把目光投注到黛玉脸上,字字铿锵:“小……林姑娘,你要相信我,琼林国中唯一能够帮你复国的,不是溶师弟,而是,我!”因为我才是最适合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啊!
黛玉唇角轻扬,不置可否地道:“是么?”如果人心可以这样简单看清,那么人和人相处还是世上最难的事么?
薛牧之仍旧以他那种铿锵的语气道:“不错。你别以为溶师弟所做的一切都是天衣无缝的,其实他的漏洞很多……”忽然看到黛玉黛眉轻颦,忙道,“我这么说并不是诋毁溶师弟,相反他一直都是我最疼爱的小师弟,看到他做出成绩、有所成就,我比谁都开心,但事实便是事实!即便我再有心偏袒他,也于事无补!”
黛玉有些不耐烦起来:“有话阁下不妨直说,这样绕来绕去不觉得累么?”
薛牧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我成见已深,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但是,你要记住了,我今天说过的一切都是事实,只有我才能助你复国,只有我才知道任笃行的致命伤是什么!溶师弟的计策根本就不会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