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心中一动,没来由的涌起一种心悸的感觉,微微咬着下唇,一字一顿的道:“他不会有事,除非是你出卖他!”
薛牧之忽然有些激动起来:“便是我出卖他又如何?沙场无父子,更何况这个世上总是成者王侯败者寇,名利地位都是要靠实力来争取的,在这场角逐中,落败的人要怪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黛玉心中涌起极端不好的预感,把手一伸,指着房门一声怒斥:“走!我不想看见你!请你出去!”
薛牧之诡秘一笑,缓缓站起身来,却没有走向房门,反而向着黛玉踏进一步,把手伸到耳畔,轻轻揭下了面上的银质蝴蝶面具,露出了自己那张谪仙一般的面孔,口角含着迷人的微笑,柔声道:“我和溶师弟比起来如何?”
黛玉却丝毫不为所动,淡淡说道:“不过是一具皮囊罢了!有什么值得炫耀的?百年之后也不过一样是一堆枯骨!”
薛牧之闻言点了点头,语气更加柔和:“不错,你果真于我历来所见的女子大为不同,容貌出众也倒罢了,难得的是见识超卓……”他一面说着一面步步向黛玉逼近。
从桌到床最多不超过十步,转瞬即至。
黛玉站起身来闪避,向着房门靠拢。
薛牧之脸上忽然露出惊诧的神色,望着黛玉身后道:“溶师弟,你几时回来的?”
黛玉冷笑道:“这等发了霉的伎俩也值得拿出来晾晒?”并不上当。
薛牧之脸上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身形如风向着黛玉扑去,黛玉本能地向旁边闪躲,谁知薛牧之身法奇快,她根本躲不开!
黛玉的手还没触摸到房门,薛牧之的手便已经搭到了她的肩头,手肘在她背上一点,黛玉只觉得一阵眩晕,很快失去了知觉,软软地倒在了薛牧之怀中。
薛牧之痴痴望着黛玉那张如花俏脸,左臂拦住了黛玉的纤腰,右手抬起来便想要触摸她那滑若凝脂的肌肤,但是手臂抬到一半,脸上有现出畏缩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又把手臂放下了,喃喃说道:“从小到大,我什么都不和溶师弟争,甚至只要他喜欢,即便是我的心头好,我也会割爱。可是,看到你,不知为何,我便不舍得再退让了,你不属于溶师弟,你是我的!”抄起黛玉的腿弯,将这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佳人抱起,拉开房门,就那么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去了。
直到天光大亮,雪雁和雪鸢才从熟睡中醒来,两个人都觉得两太阳有些发胀,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洗了一把冷水脸才算清醒些,雪鸢去准备早饭,雪雁便来敲黛玉房门。轻声道:“姑娘,该起了!”叫了三四遍均不见回应,雪雁有些纳闷,黛玉睡觉一向警醒,这种情况绝对不会发生,脸色也有些变了,忙推门进去,却见床上被褥凌乱,黛玉却是踪迹全无。
她吓得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会叫出声来,回头看了看并没有人注意,连忙跑过去把帐子放下来,走出黛玉卧房,返身将房门关上,却看到雪鸢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忙道:“雪鸢,姑娘说身上不大好,不想吃了,不如我们给元帅送去吧!”
雪鸢眉头就是一皱,拔着脖子望着雪雁背后黛玉的房门,问道:“姑娘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雪雁勉强一笑,拉着她往外走:“不要紧,不过是近来操劳过度,多睡一会子就好了。”
出来之后关好房门,吩咐公主府中的卫队小心巡视,不可惊扰了公主休息,二人端着早点一径来到水溶的元帅府。
她们并不知道如今元帅府中撑场面的是隋子明,只道水溶仍旧在帅府主持大局。
嘱咐雪鸢在外面看着,雪雁端着早点来到简易的帅堂。
隋子明这无聊地翻看着一叠文书,忽然闻到一股清粥的香气,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雪雁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走了进来,便笑道:“你来得正好,我刚巧饿了!”
雪雁忙把粥点放到桌上,低声道:“元帅,我有件要紧事要跟您说!”
隋子明一摆手,堂上站着的几个前来送文书的士兵,都退了出去,他一边吞咽着清粥,一面含糊不清的问道:“什么事?说罢!”
雪雁压低声音,道:“我们姑娘不见了!”
隋子明吓了一跳,几乎把手里的羹匙扔掉,叫道:“你说什么?”
雪雁急得连连打手势叫他不要声张,又回头去看外面是否有人窥视,一脸的惶急,压低声音道:“我说水王爷,你几时这样沉不住气了?”
隋子明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如今的身份乃是水溶,于是干咳了两声,轻轻把羹匙放下,也把声音放低,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雁眉头紧皱,担心之情溢于言表:“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我能肯定昨晚我和雪鸢都中了人的暗算,所以至今仍有些头昏脑胀,八成是有人乘机把我们姑娘掳走了!”
隋子明再也坐不住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绕过书案沉声道:“你带我去看一看!”
雪雁不敢怠慢,陪着他折返公主府。
路上隋子明嘱咐道:“这件事你要严守秘密,切不可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雪雁急忙点头:“我知道轻重,元帅尽可以放心,我连雪鸢都没告诉。”
隋子明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一笑:“我说,你这一脸的担心害怕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有大事发生么?你放松点,纵然担心,也不要表现得像是天要塌了似的!”
雪雁忙称是,深吸一口,调整自己的情绪。
借口有军中要事和公主商量,雪雁陪着隋子明进了黛玉的房间。
隋子明仔细察看了每一个角落,沉声道:“我确信有一个武功高手来过,但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雪雁急得快哭出来了:“王爷,我们姑娘会不会有危险?”
隋子明看了她一眼,无奈地道:“我方才跟你说的话都不记得了?行了,我们不能在这里久待,先出去再说。”
走出黛玉房间,关好房门,隋子明吩咐道:“对外宣称公主病了,你们照常安排公主的饮食,甚至马桶之物都不要露出丝毫破绽,明白吗?其余的事交给我去办!”
说罢大踏步回返帅府。迎面正碰上气喘吁吁的雪鸢,向着他行了一礼,雪鸢嗔道:“怎么你们离开也不叫我一声?”原来她还惦记着和那员小将的比试,所以已到了帅府便到处找他,连隋子明和雪雁何时离开都不理论。
隋子明微微一笑:“没什么事,公主身上不大好,你回去伺候吧!”便一径走了,只因他和雪鸢素来不大和睦,唯恐时间一久露出马脚。
隋子明回到帅府,把自己关进一间空屋,摘掉脸上的面具,开始愁眉苦脸的数落:“我说表哥啊,你走得可真是时候啊!你在这里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怎么你一走就出事呢?难道这件事是你做的?哎哟哟!要命哦!你临走的时候我答应得好好的,要替你保护你的心上人,怎么一转眼就出事了!哎哟,我的亲娘哎!您教教我我该怎么办啊!”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水溶临走时告诉过他,自己的暗卫实际上留下了七个,分守各方护卫黛玉,可是很快他的脑袋又耷拉下来了,一阵唉声叹气:“我都不行,他们就更没用了!我说表哥啊,你都招徕是些个什么草包啊!一点子忙都帮不上!”
一个幽深的山洞中,黛玉终于悠悠醒转,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勉强睁开眼眸四处打量,入目的却是无边的漆黑。
黑暗中还有些窸窸窣窣的细碎声音,仿佛有什么爬虫在蠕动。
她先是惊出了一身冷汗,随即很快镇定下来,虽然感觉不到出自己之外的人的呼吸声,但是她几乎能确定那薛牧之就在附近,于是冷冷说道:“薛牧之,不要故弄玄虚了!出来吧!”
这个地方很空旷,她清冷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回音,荡漾不绝。
许久,薛牧之的声音才传来:“果然是林姑娘,胆色过人,佩服佩服!”火石轻轻一击,一线光亮出现,随即他点燃了几盏烛火,四周登时明亮起来。
黛玉这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石室之中,身下是铺着厚厚的兽皮的石床,室中桌椅板凳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精致的妆奁,锦缎做成的镜袱遮掩住了镜面,妆台上放着一柄象牙梳子,在烛光中闪耀着莹润的光泽。
薛牧之柔声道:“过来梳洗一下吧,我想林姑娘也不愿意蓬头垢面见人吧?”
黛玉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走向妆台,薛牧之武功高强,心思难猜,看样子自己要和他周旋上一段时间了!
薛牧之道:“我先出去一下。”转身走出石室,不知在哪里摸了一下,石门轧轧关上。
黛玉并不言语,只是打开头发慢慢梳理,等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便一跃而起,举着一支蜡烛四处查看,看完便是一阵心凉,这间石室几乎是个密闭的空间,除了壁上有一个通风口,保持室内空气新鲜之外,根本再无通路,那扇石门便是她逃生的唯一希望。
但是,薛牧之把自己带来这里是何目的?
她怎么也想不通,薛牧之根本就不是那种为了一个女人就失去平常心的人,这个人隐匿得很深,即便是亲若家人的师父师弟,他也不把自己的身份吐露分毫,为什么这一次竟会这样冲动?
正想着,石门轧轧一响,薛牧之,出现在门口。
“咦?小美人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
黛玉微微冷笑:“对此,我还要问你呢!”
薛牧之皱起了他英挺的双眉,困惑不减:“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替人过来送饭,却没有想到,这里的人会是你。”
黛玉梳好头,在妆台旁边的石盆中净面洗手,心中闪过一丝疑虑,看薛牧之的样子不似作伪,难道他还有一个双生兄弟?
但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在自己昏迷之际,在薛牧之身上涂上了一种特殊的药粉,眼前这位便是带着药粉来的,于是淡淡一笑:“你很不必装神弄鬼,这一套对我不起作用,你说吧,你带我来这里是何居心?”
薛牧之眉头紧皱,显然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但随即微微一笑,把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在石桌上,一面往外拣着饭菜,一面柔声说道:“不管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总而言之我对你没有丝毫恶意,相反,我还想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黛玉冷冷点头,这番话他将自己掳来之前也曾提过,淡淡说道:“不需要。”
薛牧之并不着急,仍旧是柔声细语地道:“我知道你个性要强,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帮助,但是,我肯定,若是没有我的协助,你很难收复琼林国,还会损失惨重。”
黛玉黛眉一挑:“何以见得?”
薛牧之却不再急着毛遂自荐,反而把面前那碗汤推向黛玉,柔声道:“这碗笋汤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黛玉反而放下了筷子,唇角微微一翘,露出一个似乎是笑的表情,但是眼波却冰冷如霜,一瞬不瞬地盯着薛牧之。
薛牧之似乎很难接受她这样的眼神,垂下眼睑,低低叹了口气:“不妨直说,我随时都能取了任笃行的性命。此人是你复国最大的障碍,只要他一死,你的匡复大业便再无阻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