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为难之际,忽然有小校过来通报,说是大营之外有人求见,说是姓檀。
水溶一喜,忙亲自到辕门相迎。
却见檀日新没头没脑蒙着一件大斗篷,遮住了本来面目,身边还站着十个侍从,水溶只拿眼光微微一搭,便已知道这十个人个个都是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武林高手,比之檀日新有过之而无不及,心中更是欢喜,将一众人等迎入帅帐,命闲杂人等退下。
檀日新围着水溶转了两圈,不冷不热的道:“姓水的,你过得还挺威风啊!容天旋容大元帅的威名远近皆知!”
水溶含笑在他肩头捶了一下:“你也来取笑我?说吧,为什么找我?我想你是不会来之无因的!”
檀日新薄肆的唇微微一扬,笑道:“我自然不是为你来的,我为的是小黛儿!”
水溶颔首一笑:“这个我知道。我还不值得你抛下家国大事。”
檀日新眉头微微一皱:“你当我真的重色轻友么?”
水溶笑道:“虽然不是,也差不多了。你固然是过来给我帮忙,但未尝不是借机接近黛儿。”
檀日新不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问道:“我一路行来,已经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固然有小黛儿的,也有你的,说你每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说不定便是借黛玉公主之名来侵占琼林国国土的。”
水溶微微皱眉:“我怎的不知道?”
檀日新微微冷笑:“你军法甚严,便是有人这样想,又有谁敢宣之于口?”
水溶点了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虽不便留在军中,但是可以助你去救小黛儿。水溶,若是小黛儿因此感激得要以身相许,别说做兄弟的横刀夺爱啊!”檀日新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水溶唇边绽开了一朵自信的笑花:“我对自己、对黛儿都特别有信心。对了,我们的七公主在你国中如何?”
檀日新点了点头:“你以为我的眼光会差到哪里?所以敢离开天鹰,便是因为知道她会替我好好打理家国大事。”
水溶暗暗一叹,你虽完全信任于她,却对她无情,唉,月音啊,这对你而言不只是幸还是不幸!口中却道:“有你去接应黛儿,我自然放心,我这便安排你……”
檀日新翘起了一边的唇角:“不必你安排,我只不过是过来知会你一声,省得你日夜煎熬。我这便去小黛儿那边,想来她还没有动身。”
水溶又把自己所知的有关薛牧之的情况跟他讲了一遍,问道:“是不是曾经有一个半面人和一个蓝衫女子去你那里闹事?”
檀日新点了点头:“不过那时刚巧家师和几位师兄弟来访,把他们都捉住了,正是从他们口中我才得知你这边虽然看似风光,实则暗潮汹涌,所以把国中的事安排妥当之后便赶来了。”
水溶诚心诚意的道:“此事便拜托你了!”
檀日新点了点头,带着十名手下转身而去。
水溶立刻召集所有将领商议军情,帅令传下去没有半刻钟,所有将领都披挂整齐来到帅帐。
水溶端坐在帅案之后,案上铺着一张地图,待众人到齐之后,文书清点人数,确认没有人迟到或缺席,返回身呈报水溶。
水溶微微一笑,道:“我自从跟着公主来到琼林,从来不曾以真面目见人,不知各位对此有何看法?”
诸将互相看看,面现难色,谁也没有先开口。
水溶微笑着,命亲兵给众人看座,道:“请坐,今日我们暂且不谈军情。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中,我们并肩作战,袍泽之情不容置疑,没有什么话不方便明言。”
终于有一位偏将名叫周天照的站起来道:“老实说,起初我们对您这位神神秘秘的元帅确实心存怀疑,而且您先前委以重任的都是自己带来的亲信,但是我们都希望公主能够收复故土,所以还都勉强忍受。
谁知后来才知道,原来元帅胸中包罗万象,行军打仗的确有过人之处,而且也在逐渐提拔能征惯战的将领,量才使用,我们本来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散兵游勇,经过元帅的一番整治竟然成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无敌之军!
所以,即便元帅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我们也从来不曾质疑过元帅。而且,元帅每一次下达命令均以公主为先,可见并无私心。这样,我们有什么可怀疑的?
可能元帅听到了一些无聊的议论,哼,若不是要恪守军规,我们这些人恐怕早就出手教训那些宵小了!”
他话音一落,其余众将也开始随声附和。
水溶笑着摆了摆手:“既然各位如此抬爱,我容天旋也不必刻意隐瞒了。”
众将都露出倾听的神色,虽然他们并不怀疑水溶的立场和能力,但是能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也算是一种荣幸啊!
水溶笑道:“我便是古宋国的北静郡王水溶,我的表字是天旋,一直以来都是以名为姓,以字为名。”
众将大多没有听过水溶的名字,但是先前那名偏将周天照“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道:“不知曾经领人击败土狼的那位水公子是不是元帅?”
水溶微笑颔首。
周天照立刻满怀激动地再次站起,趴到地上给水溶叩头不止。
水溶忙命亲兵把他搀扶起来。
周天照眼中慢慢含了泪,嗓音也有些哽咽:“各位有所不知,土狼当年四处劫掠为祸一方,小将的父母原本是老实本分的牧民,在一次土狼血洗牧民村寨的时候,几乎丧命,多亏一位水公子联合疾风部、烈火部族人一同消灭了这群恶贼,我们的家乡才得保平安,家中生活安定之后,爹娘才送我去拜师学艺,才有了这一条出路!所以元帅是小将全家的恩人啊!”
经他这么一说,众将这才知道,原来在西方十国、大漠、草原享誉甚隆的水公子便是眼前的自家元帅!
周天照又道:“元帅有着这样的声威,便是拥地自立又有何难?又怎么会觊觎我们这样的蕞尔小国?”
众将也纷纷说道:“若是公主和元帅情意相投的传闻是真的,我们还巴不得元帅成为我们的国主呢!那样,元帅一定会带领我们中兴琼林,兴许我们还能开疆拓土呢!”
水溶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各位请听我一言!”
众将对水溶的崇敬已经有上升了一个层次,立刻肃静下来。
水溶肃容道:“各位,我水溶对权力地位没有丝毫兴趣!别说是琼林国的国主,便是一统天下的皇帝,我也从来未曾羡慕过。我所期待的是一种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这一次我来帮助黛玉公主,只是出自道义和我们私人的情分,我既不忍心看到琼林国人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也不忍心看到黛玉公主为此劳苦奔波。仅此而已。
诸位请看,”他从身边取下一块玉佩,立掌如刀,一掌击碎,“他日若我水溶生了异心,下场便如这玉佩一般!”
在场众将一个个肃然起敬。
水溶又道:“对我一个与琼林国不相干的人,诸君尚能如此信任,不知对黛玉公主又如何?”
众将互相看看,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最后还是周天照站起来道:“黛玉公主是我们匡复琼林的希望,我周天照从来不曾对公主有过二心!”说完立刻坐下。
大将辛麒站起来道:“末将知道,此刻不论是军中还是民间,都有很多不利于公主的传闻,但都只是传闻而已,未必可信。何况即便传言是真的,我们也相信公主能够妥善处理此事。”
其余众将都同意的点头。
水溶一脸严肃的道:“我水溶可以以人格担保,黛玉公主自始至终都是冰清玉洁的!如今我已经请黛玉公主西来,见到公主金面,各种谣言不攻自破!”
众将纷纷站起,高声叫道:“属下等誓死效忠公主!”
水溶微笑着请他们坐下:“关于公主的事,还请诸位前去辟谣,而有关我水溶的事却不必再提了。”说着伸手摘下了脸上的蝴蝶面具。
众将心中赞叹,都想不到水溶原来如此年轻,相貌如此俊朗。
水溶道:“即日起,本帅便以真面目示人!”
众将不由自主鼓起掌来。
水溶笑着点了点头:“好了,我们如今该商议一下今后的行军方略了,各位过来看这张地图。”
众将纷纷围拢过去,一面听着水溶讲解,一面各抒己见,这一次才真是将帅之间没有丝毫隔阂。
却说黛玉,接到水溶的信后,暗自恚怒,想不到薛牧之竟然如此卑鄙,居然想出这样龌龊的法子来诋毁自己!
此时她身边已经有一队五十人的女兵,正副领队便是雪雁雪鸢,贴身伺候黛玉的是昔日王宫中伺候娉婷王后的使女,姓张,如今已经徐娘半老,当年她与王后失散之后一直在民间生活,她的丈夫是个有名的侠士,一直心向故国,前些时才找到黛玉,和女儿一起做了黛玉的贴身嬷嬷和使女,张嬷嬷对于人情世故十分精通,见黛玉面有怒容,忙问:“公主请用茶,消一消火气。”
黛玉一双罥烟眉眉梢微微挑起,似笑非笑的道:“张嬷嬷看我可像是怀有身孕的样子?”
张嬷嬷吃了一惊,把头摇得拨浪鼓相似,忙道:“公主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是哪个脏了心的这样往公主身上泼脏水?简直该死!”
黛玉笑道:“嬷嬷也识字,请看看元帅传来的这封信!”说着把信送到张嬷嬷面前。
张嬷嬷虽然认得几个字,却不通文墨,接过信来大致看了一遍,只明白了三四成,但关于黛玉名节的留言满天飞这件事还是看懂了,不由得怒火中烧,骂道:“这些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公主冒着生命危险替他们求福祉,他们竟然还相信这些胡言乱语,良心都叫狗吃了不成?!”
张嬷嬷的女儿小霞也气愤愤道:“真格的,这些人就不讲一点良心了么?若是没有公主日夜操劳,他们能有今日不需担惊受怕的好日子么?”
黛玉此刻心中的怒气渐渐平息,知道若是不采取相应措施,迟早会使民心动荡,低眉一想,已经有了主意,道:“小霞,你去把雪统领和副统领请来。”
小霞飞奔而出,不多时,雪雁和雪鸢一同来到黛玉面前,她们如今也穿上了特制的甲胄,比之男兵另有一番英武之姿,见了黛玉以军礼参拜。
黛玉把手一摆,道:“你们立刻召集所有女兵我们到营中巡视一周,然后就地驻扎,把军中多余的粮草发放给当地贫苦百姓。”
雪雁和雪鸢相互看看,雪鸢对着雪雁一努嘴儿,雪雁忙问:“公主可是听到什么不好的传闻?”
黛玉一声冷笑:“原来你们已经知道了!”
雪雁忙道:“不过是些个无稽之谈罢了!我们没人相信的!”
黛玉道:“你们日日见我自然不信,但那些根本见不到我的人呢?所以明日起,发放粮草等事,皆由我亲自主持!”
雪雁不敢再说什么,拉着雪鸢出去召集女兵们训话。
次日在军营中巡视一周之后,黛玉果真带着亲兵到乡间散发粮食、被褥等物,原本心中嘀咕的军士和平民,一见公主腰肢纤细,面容清丽,不怒自威的同时,有一股超脱尘俗的风姿,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周身散发着圣洁的光辉,立刻把之前脑中的肮脏念头摒除,对自己的糊涂痛心疾首。
一传十十传百,谣言不几日便已冰消,同时有几个曾经做过稳婆的老妇人,还信誓旦旦的说,一看就知黛玉公主是个冰清玉洁的处子,那些编排公主的人一定是觊觎公主的美色,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公主这样的天仙一般的人物也是这些凡夫俗子所能高攀的吗?
民众就是如此,总是易于欺骗,但是一旦明白了事实的真相,便会忘记之前自己对于错误蔓延的推波助澜。
在民间行走了十几天,黛玉这才着手安排启程的事,她不准备兼程赶路,而是要大张旗鼓进发,同时要押送一批粮草物资随行。
正当此时,檀日新终于到了。
檀日新重见黛玉自然是惊喜交加。
而黛玉见了檀日新则是有惊无喜,水溶之前已经知会过她檀日新会来,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檀日新会是以这样一种面目来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