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日新浑身上下沾满了血迹,原本紫色的衣袍几乎变成了黑色。身边原本的十个侍从已经变成了八个,而且人人都挂了彩。
檀日新向着黛玉绽放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道:“谢天谢地,小黛儿你平安无事!”
黛玉眉头一皱:“你们被薛牧之偷袭了么?”
檀日新点了点头:“我们遇上了一群秃鹫和飞鹰,不过,你放心,我们虽然损折了两个人,却把它们全部消灭了!”
黛玉忙道:“你们也辛苦了,赶紧请下去歇息吧!雪雁,你着人妥善安排!”
檀日新走上几步来到黛玉面前,两眼毫不客气地盯着黛玉的双眸,低沉的声音道:“我舍命来援,你连一个谢字都没有么?”
黛玉微笑道:“俗语说大恩不言谢,你对我是救命大恩,一个‘谢’字不嫌太苍白了么?”
檀日新又向前踏了一步,微微俯身,面孔距黛玉只有一寸,黛玉身上那股馨香的气息令他陶然欲醉,黛玉那倾世容貌、绝代风华则令他痴迷,嘶声道:“那么,便以身相许如何?”
黛玉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脸上淡淡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似乎裹了一层严霜,清冷的眸光毫不客气地与檀日新对视。
黛玉微微的怒意令檀日新自悔失言,本来每次与黛玉见面都会弄得不欢而散,为何自己还要挑些不中听的话讲给她听呢?本来是想赢得她的芳心,这样做岂不是适得其反?
檀日新尴尬地咳了一声,道:“我去休息,有什么事再叫我。”转回身灰溜溜的走了。
小霞凑了过来问道:“公主,他跟您说什么了?怎么生这样大的气?他是什么人,生的可真俊!”
黛玉轻轻一哼,淡淡说道:“不过是徒具皮囊罢了!便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百年之后,还不是和天下第一丑男子一样是堆枯骨?”
小霞一缩脖子:“公主,快别说了,我怎么觉着脖子后头凉嗖嗖的?”
黛玉一笑:“不说这个了,他们毕竟原来是客,又因为我受了伤,你去找军医官赶紧给他们送些药去,”说着从身边取出一个小瓷瓶,“恐怕他们的伤口中了毒,所以把这瓶解毒丹也一并送去。”
小霞早已被檀日新的容貌给迷住了,巴不得找机会接近呢,既得了这个差事,乐的嘴都合不拢了,接过药瓶一道烟跑了。
张嬷嬷叹了口气:“我这丫头几时才不让我操心了啊!”
黛玉摇了摇头:“嬷嬷,你要提醒小霞,檀日新是天鹰国的国主,如今已经立后,王后便是古宋国的七公主。以他的人品相貌,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容易,而让他动情却太难。你最好劝小霞不要对他太好,否则到头来伤心的还是自己。”
张嬷嬷一脸尴尬,吞吞吐吐说道:“我这丫头见了哪个好看的男人都是这副德行,她也知道自己没那个福分,所以通常只是借故和人家说几句话便心满意足了。而且她也常常跟我说,好看的男人便如同好看的摆设似的,看着赏心悦目,却不能抱着过一辈子,而且多半也靠不住。所以要嫁自然就嫁一个老实本分的。”
黛玉点头微笑:“她能这么想就好了。”
檀日新看到小霞送来的解毒丹,心中一阵窃喜,虽然方才黛玉有些生气,可毕竟还是惦记自己的,否则怎会特特让人来送药?
小霞贪婪地看着檀日新微微含笑的面孔,一阵阵神魂颠倒,这位可是她有生以来见到的最俊的男人!哇,他不笑的时候,虽然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是那种威严却足以令人仰视,他笑起来的时候,甚至带着点小孩子的天真,仿佛得到了最大的满足一般。
檀日新回眸看到小霞一脸痴迷,微微一笑,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可那些女子都会被他冷厉的眼神吓退,今日自己心情好,却不必和她计较。
小霞的眼睛几乎变成两颗红心,心中激动的呼喊:“啊!他对我笑了!他对我笑了!他居然对我笑了!天啊!我……我……我该怎么办?我好像要飞起来了!天哪!”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檀日新却已消失不见,她把嘴一撅一阵失落,其实她也知道,这俊美男人的笑容不是因为自己而绽放,长长叹了一口,转身回去复命。
一出檀日新的大帐,却几乎和一个人撞个满怀,小霞吓了一跳,急忙后退几步,仔细一看,原来那人竟是檀日新!弊端还有他身上清新的薄荷香味,光是想想都令人着迷!
檀日新神色不善,刚刚去找黛玉却碰了个软钉子,此刻满肚子都是怒火,皱眉瞪了小霞一眼,伸手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一声冷哼,快步而去。
小霞的脑袋立刻耷拉了下来:“唉!这是什么天气啊!怎么一会子是响晴,一会子又是阴云密布呢?”
黛玉直等檀日新等人的伤势大好,水溶派来迎接自己的人也到了,这才吩咐启程。
一路上她都是骑马前进,不停地发放粮食、物资给生活无着的贫苦百姓。
见到她之后,有关她的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这一日,行走到一个名叫断魂坡的地方,冷不防射来一支冷箭,目标正是一身戎装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黛玉。
黛玉身边是那些女兵,稍微靠后才是檀日新。
隋子明一听到弓弦响,立刻提马来到黛玉身边,伸手便抄住了那支狼牙箭,但是射箭之人膂力过人,饶是他本领高强,亦被带的差点从马上跌下。
就在他接住狼牙箭的同时,无数枝箭雨点般向着黛玉射来,众女兵忙将黛玉护在正中,其余护卫纷纷过来拨打雕翎,檀日新与八名侍从也赶了过来,檀日新更是寸步不离黛玉左右。
饶是如此,还是有一枝箭擦着黛玉的胳膊飞了过去,把衣服上的一块布带走,露出了雪白一段臂膀,一点殷红如血守宫砂雪中绽放的红梅一般娇美喜人。
雪雁忙替黛玉扯过斗篷遮住裸露出来的肌肤,尽管如此,周围慌乱的士兵,以及不远处瑟缩的平民都有很多人看到这粒守宫砂。
黛玉除了刚开始有一些慌乱,很快便镇定下来,即便是利箭擦着身子过去,脸色也始终没有变过,沉声吩咐人在防御的同时准备反击,加上檀日新九人勇武过人,不多时便已反败为胜,击毙了大多数偷袭的弓箭手,其余那些人见逃生无望,都是惨然一笑,嘴角边流下漆黑如墨的血,顿时气绝身亡。
黛玉摇了摇头,这些人必定是有比性命更重要的把柄握在指使之人手中,否则便不会轻易放弃这样年轻的性命。
依檀日新的想法,便要把这些人戮尸。
黛玉冷笑道:“我若这么做,与那任笃行又有何异?还有谁肯来归附?百姓岂不把我看做女魔头?”
檀日新被她这么一噎,脸上微微有些泛红,哼了一声,退到后面。
黛玉便命人将他们好生安葬,并张榜安民。
黛玉公主臂上守宫砂鲜艳如血的事很快便传了开来,未等她抵达中军,所有不利的谣言便已彻底消失。
快要抵达中军之时,忽然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水溶受伤了!
黛玉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焦急的神色,虽然来报信的人以及水溶的亲笔信一再说并无大碍,黛玉还是下令加快行军速度。
檀日新看在眼中,心里老大不是滋味儿,心道,若是我曾经和小黛儿耳鬓厮磨数年,想必此刻占据她心房的便是我而不是水溶了吧!唉,造化弄人啊!可是不到最后关头,我决不放弃,只要小黛儿开口,只要她肯跟我,哪怕要我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我也会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隋子明把檀日新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中好笑。
可是眼看着夜幕已经降临,不管黛玉如何心急,也必须扎营休整了,否则万一被敌人夹击,这些人肃然勇武非常,也会变得不堪一击。
深夜,黛玉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她知道,她了解,若不是伤势严重,水溶是不会告诉她这个消息的,那封字体无力的亲笔信,还不只是他怎样写出来的呢!
她的心被揪得紧紧的,望着深邃的夜空,喃喃低语:“溶哥哥,你一定要没事!我马上就来了!”
檀日新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眼中含着满满的嫉妒,和担心,走过去把手里的披风给黛玉披上,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温柔:“秋露这样重,这么晚的天你出来做什么?真不知爱惜自己!”却不知说出来的话却显得僵硬无比。
黛玉轻轻闪身,避过了他的接触,冷冷说道:“这又与你何干?夜深了,檀国主还是请早点歇息吧!”转身回帐去了!
檀日新的脸色变了几变,把脚一跺:“我这是算什么?!”把手里的披风往地上一掼,愤然而去。
黛玉蹙眉不乐,慢慢走回自己营帐,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若是以往,小霞必会迎了过来,帐中的女兵也会出声向自己问好,可如今怎么竟这样静悄悄的?
还不等她想出什么,忽然身后响起一个柔软至极,却也阴森至极的声音:“小美人儿,黛玉公主,别来无恙啊!”
黛玉的身子微微一僵,知道来的是薛牧之,冷冷问道:“你想怎么样?”
薛牧之呵呵一笑,笑声如夜枭悲啼:“我不想怎么样!”慢慢转到黛玉面前,伸手想去摸黛玉光洁的下颌。
黛玉后退一步避开,声音依旧冰冷:“请自重!”
薛牧之把手放下,唇角微微有些抽搐,眼神悲伤而阴鸷,一边围着黛玉慢慢踱步一边说道:“你知道吗?我为了完成从小的心愿不知吃了多少苦,不知流了多少血!可是当我遇到你,我突然想改变了!我想过另外一种生活,我想帮助你复国,我想放弃我原来的宏图大业,我只想和你一起比翼双飞!”
黛玉一脸漠然,并不答话。
“我也知道,你是溶师弟的心上人,溶师弟也是你的心上人。可是我相信我总有一天会取代溶师弟在你心中的地位,因为我没有一点比不上他,甚至,我有很多他所不具备的优点和资本,我才是那个能以最少的代价助你复国,甚至开疆拓土的人!”薛牧之的情绪有些激荡,“从小,我什么都让着溶师弟,只要他喜欢,哪怕是我的心头好,我也会拱手相让,只因,他的经历和我太像了!我把他当亲弟弟看啊!
可是,我知道,我不会一直对他退让的!他已经长大了,应该自己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如果得不到,只能怪他没本事!我能得到,便说明我比他强!
何况只不过是一个女人,便是让给我又能如何?就当是报答我小时候对他的好了也不为过吧?”
黛玉叹了口气,冷冷问道:“打伤溶哥哥的人就是你。”
薛牧之眉毛一挑,唇角微扬,眼神却依旧冰冷:“不错!想要彻底把他从你心里剔除,最简捷的法子便是杀了他!可惜,他命大,而且我也改变了主意,杀了他虽然一了百了,却太没趣儿了!”
黛玉又叹了口气:“你们多年的师兄弟,你又于心何忍?”
薛牧之把手一摊,耸了耸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我的大业,是我一时糊涂,我为什么不江山、美人兼得呢?之前,我一直在为这个问题苦恼,是你,唤醒了我!”
黛玉心中一动,知道他的病更加厉害了,此时的他便游走在发狂的边缘,随时随地都可能造成无法估量的破坏。
薛牧之又道:“我在我的家中,哈,就是你以为是个囚笼的石洞中,因为你给我下的毒,使苦苦思索了三天三夜,我知道我不能再手软了,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优柔寡断了,没有人能阻止我雄霸天下!凡是阻碍我的人,我都要除掉!”他露出一种咬牙切齿的神态,像极了欲择人而噬的饿狼,“溶师弟也不例外!”
“那我呢?”黛玉冷冷问道。
薛牧之伸手抚摸黛玉的脸颊,黛玉左躲右闪仍旧未能躲开,薛牧之弯唇一笑,连冰冷的眼底也有了些残酷的笑容:“我怎么舍得杀你?我要让你陪我到最后,看着我把所有人,包括你的溶哥哥,全部踩在脚下!”
黛玉心底涌起一股凉意,他已经疯了,他曾经怎么对付溶哥哥?还有母后!他已经不能用常理来估量了。
“我母后是不是在你手中?”黛玉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她甚至害怕薛牧之的回答。
薛牧之捏住了黛玉腮上一点肉轻轻捻动,阴阴笑道:“不错,他们的确在我手中,如果你好好跟我合作,他们绝不会受到丝毫伤害,如果你再次拒绝我的好意,嘿嘿,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的!所以说,你挚爱的母后的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
黛玉冷冷打掉他的手指,面无表情:“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薛牧之把右手伸进怀中,再伸出来的时候已经握成了拳,眉毛轻轻一挑,神态轻佻:“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特别容忍……不过,一个人的忍耐力总是有限度的,今日我满足你的要求,你也要答应我的条件,否则,我岂不是太吃亏了?呵呵,我手心里是你母后身上的信物,你要想好了,到底要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