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地造化之间,人显得是如此渺小,这直上直下的峭壁根本是她无法克服的困难,虽然明知道这山洞中必然有出去的方法,可是她不敢尝试,万一出动了别的机关,自己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她,不能死!
应该是正午时分了吧,太阳把外面照得晶亮,只数步之隔的石洞中却是阴风阵阵。
黛玉以手支颐,呆呆注视着对面那同样滑溜如镜的峭壁,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越看越觉得眼熟呢?
必须要在薛牧之清醒之前离开,否则以他对这里的熟悉很可能借助外力将自己再次留下,这样一来他便会因为受到刺激而狂性大发,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黛玉也曾想过折返回去把薛牧之捆起来,可是一想到那间四壁秃秃的石室,一想到自己曾在那里不知度过了多少个囚徒般的日日夜夜,便一阵阵恶心,那个肮脏的地方,她再也不想踏足了!
她试探着把半边身子探出山洞,终于在山洞左侧距洞口约有一臂长的地方,有一块突出的石笋,这石笋虽然与周围的石壁颜色相同,但是细心观察下还是可以看出并非天生,黛玉心中一喜,但随即又皱起了一双黛眉,这样的距离只是目测,实际长度应该比自己的臂长还要长一些,这个洞口滑溜异常,很可能当她伸长手臂去碰触那个未必当真是机关的石笋时,便已经摔下悬崖成了一团肉饼!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正当她呆呆注视着石笋出神的时候,脚下一滑,几乎跌出洞外,这一惊非同小可,不光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手足都有些酸软起来。
颓然捶了一下石壁,黛玉一阵懊丧,明知眼前的一线生机值得一试,偏偏没有能力去试!
当手臂触摸到冰冷的石壁的一瞬间,她双眸陡然一亮,因为她想到了先前金雕在石缝中取食的情景!
此地多猛禽,猛禽食肉,何不以肉为诱饵,使来啄食牛肉的猛禽替自己触动机关?至于那猛禽是否会将机关破坏掉,已经无关紧要了,不论如何这个法子都值得一试!
想罢立刻找到金雕开启石缝的地方,触动机括打开石缝,忍着刺鼻的血腥气,用手帕包住手捏了一块牛肉出来,把握好角度投向石笋。
一次、两次、三次……经过了五六次的失败,黛玉终于把一块牛肉挂到了石笋上!
闭合了石缝,她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只等着猛禽上钩了!
想必是这洞口有着金雕的危险气息,别的猛禽很少几乎都不敢靠近这里,最多只是远远盘旋两周,便又颓然远去。
一直等到日头偏西,终于有一只灰鹰忍受不住牛肉的引诱,振翅飞了过来,飞快地将牛肉叼到口中,急速远去。
只听“嗖”的一声响,一条粗如儿臂的长绳带着破风之声向着对面的高峰电射而去,不多时便已消没在高空稀薄的云气中。
黛玉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走到洞口,却见脚下滑溜异常的地面以下竟然弹射出了一块足以容身的石板,那条粗索便在石板之下,她心中一阵狂喜,小心翼翼地上了石板,伸脚试了试粗索的结实程度,确认没有问题,这才把牙一咬心一横,飞身上了粗索,紧急关头她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便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所幸,她自幼学来的闲庭漫步还没有搁下,仗着一口真气和勇往直前的信念,缘索而上。
山风吹来,撩动她的衣衫,远远看去真仿佛御空而行一般!满头秀发迎风而动,真有一种仙子般的风采。
其实黛玉此刻有苦难言,她身子原本纤弱,被山风一吹,摇摇欲坠,随时都有把握不住平衡,坠落深渊的危险,她更不敢往下看,目光所触只是脚下的绳索。
突然,一只不知名的凶鸟擦着黛玉的背脊飞掠而过,黛玉吓了一跳,脚下便加紧了几分,谁知那绳索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她的平衡更加不好掌握,随时都可能跌落深渊。放眼一看,原来那凶鸟畏惧活人,打定了主意把黛玉跌死,它好饱餐一顿,所以在前方不住地摇晃长索,两眼之中凶光闪烁。
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黛玉一面极力保持平衡,一面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纸包,向着那凶鸟掷去,那凶鸟吃了一惊,忙振翅飞起,岂料纸包还是投到了它身上,一股灼热的感觉迅速传遍全身,一声哀鸣笔直地向着深渊跌下。
几头不知隐藏在何地的猛禽,立刻现身出来追逐而去。
黛玉却也因那凶鸟振翅之时在绳索上借力,失去了平衡,整个身子轻飘飘向下跌去。
有道是“人急智生”,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黛玉脚尖一勾,挂住了长索,经跟着柔软如棉的身子往上一弹,又回到了长索上。
她顾不得感慨这次的险死还生,只是尽力向着绳索的尽头攀援。
好在,凶鸟并没有再次出现,她终于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彼端,绳索尽头成钩状,与一个硕大的铜环紧紧相扣,铜环便隐藏在一块突出的巨岩之下。
黛玉双手扶住巨岩,双脚在绳索上一借力,腾身而起,伸手抓住了一根伸出岩壁的树枝,攀上峰顶。
别看这山山体滑溜,并不生长山藤野草,但峰顶却颇有一些盘根错节的古树,黛玉来到平缓些的地方,倚着一株古树稍事歇息,回想适才那番惊心动魄的经历,当真是心有余悸,她有心把长索弄断,但苦于身边没有应手的家伙,只得作罢。
攒足了力气,黛玉这才起身观察地形,竟发现,这里便是琼林国与天鹰国交界之处的天鹰峡!薛牧之选择这里作为栖身之所必有其深意!
“碍于溶哥哥情面,我纵然不能将你除去,但势必要困你一段时日!”
黛玉暗下决心,要毁掉这条绳索,环目四周,眼睛一亮,唇边也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忙跑了过去,用手帕垫住手,小心翼翼地拔起了几株颜色青灰的小草。
这种草名叫蚀心草,其汁液含有剧毒,能腐蚀万物,黛玉只从一本上古的医书上看到过,据载,此草只生于极阴之地,是无数亡灵的怨念所化,本以为是前人的杜撰,没想到竟真的让她发现了。
黛玉从裙子上撕下一块布,扯成不足一指宽的细布条,连缀起来,尾端系上一块石头,石头上方小心系上一株蚀心草,把布条垂下,搭在长索上,缓缓提起,刚好蚀心草与绳索能够紧密接触,不由得兴奋的一笑,上下扯动布条,蚀心草很快被磨出了汁液,不片刻,黛玉手上一轻,那块石头已经无声无息坠落深渊。
提起布带一看,一道幽蓝的火苗忽闪了几下灭掉了,那一端已经被腐蚀掉了两寸多长,低头一看,长索已经断掉,迅捷无匹的向下坠去。
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蚀心草虽然厉害,却最多只能支持十数个呼吸便会失去效用。
遥望着对面的山壁,黛玉低声道:“薛牧之,不管你是出自什么目的,但看你这样不择手段,便非是善类,这一次也算是小惩大诫,虽然你本领非凡,但并非人人都会受你欺瞒构陷!”
借着太阳辨了辨方向,自己正是处在天鹰峡北山山巅,一转身下山而去,下了北山,便有可能会寻到回返营地的道路。
下得山来,天已经黑透了,天上无月,星光暗淡,天地间仿佛伸手不见五指。
虽然仍旧可以借助北极星的继续辨明方向赶路,但是她并不知道这是哪里,这样盲目走下去,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更何况自己经过这一番跋涉已经是又累又饿又渴,若不及早歇息,很快便会支撑不住。
所幸她一向谨慎,身边带着石室中的火镰和一支蜡烛,天黑前她已经看到不远处有一片废墟,没想到望山跑死马,天已经黑成这样竟然还没到达目的地,点燃了身边先前做好的火把,脸上闪过一道喜色,原来她几乎和那片废墟擦肩而过,忙在废墟里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把蜡烛点燃,然后举着火把找来废墟里的一些残败不堪的桌椅,笼起了一个火堆。
把蜡烛吹熄,从身边的包袱中取出一块牛肉驾到火堆上烧烤起来,到如今她也有些佩服自己思虑周全了,若是当时嫌脏没有带出这块牛肉,那么此刻便知有饿着肚子了,琼林国中赤地千里,不出几日饿也饿死了,还妄谈什么重见天日、兴兵复国?
不多时,牛肉烤好,一股诱人的香气飘散开来,黛玉小心的把外面的一层肉剥掉,只吃里面干净的、未曾与外界接触过的部分。
刚刚举起,忽然耳中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心中一惊,她如今虽然算不上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若遇到强敌还是没有还手之功,草草收拾了包袱,躲在了不远处的一片断壁残垣之后。
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道:“公子,我们在这里歇息片刻吧,这里有火光、有肉香,必然有人,我们找人打听一下也是好的!”
一个男子低低的叹了一息。听到这声叹息,黛玉心中又惊又喜,立刻从藏身之处站了出来。
与此同时,那男子也已发现这边有人把目光投了过来,四目相交,两人脸上都露出激动的神色,黛玉丢掉手里还不曾吃过的牛肉,跑了出来,男子也迎着她奔了过去,几乎同时出声呼唤:
“黛儿!”
“溶哥哥!”
两个人四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水溶把黛玉轻轻搂入怀中,轻柔的道:“黛儿,你受苦了!”
黛玉贪婪地呼吸着水溶身上干净而温暖的气息,一直以来的疲累竟然一扫而光。
“咳咳!”远处传来少女故意夸大的咳嗽声。
两个人这才红着脸恋恋不舍地分开,但水溶仍旧紧紧握着黛玉的右手,生怕一旦松开,她便会消失不见似的。
黛玉抬眸一看,自己原来的火堆前站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肤色微黑,容颜却十分俏丽,尤其是那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时时流露着调皮的神色,便问道:“这位姑娘是?”
还不等水溶回答,那少女已经跑了过来,拉着黛玉的手道:“你便是黛玉公主吧?久闻大名,却是百闻不如一见,啧啧,虽然一身落魄,这周身的气度却还跟天上的仙女一般不二!”
水溶好笑的道:“听你这么一说,你是见过仙女的喽?”
少女吐了吐舌头:“自然见过!不过嘛,是在梦里而已!公主,我是公子从路边捡来的可怜人,我叫梦思娜,是疾风部族人。”
水溶笑道:“别听她胡说,她是疾风族长的女儿,在族中的地位便如公主一般,这次是来给我送消息的。”
黛玉含笑与梦思娜见礼。
水溶忽然皱起了眉头,问道:“黛儿,方才是你在烤肉么?”
黛玉微笑道:“是啊,”见水溶神色不对,心知不妙,忙问,“有什么不妥么?”
水溶神色肃然:“我们快离开这里,迟则生变!”向梦思娜一打招呼,拉着黛玉便走。梦思娜撇了撇嘴:“当年土狼的千军万马都没有让你眉头皱一下,如今怎么这样胆小起来?”
可是看到水溶神色严肃,梦思娜也不敢怠慢,紧紧跟着他们迈步就跑。
水溶边走边问:“黛儿,你这牛肉还没有吃过吧?”
黛玉忙道:“你们若迟来片刻,我便吃了。”
水溶松了一口气,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这牛肉是从我师兄那里得来的吧?”
黛玉心知不妥,忙道:“正是,有什么问题么?”
水溶解释道:“这种牛肉是用我师门独门秘法腌制的,专门用来喂饲金雕,不可加热……”
黛玉忙道:“我深谙药理,并未发觉不妥啊!”
水溶苦笑道:“若是能被你发觉不妥,便算不上是我师门秘法了,这方子经过我师祖、师父几十年钻研,可以说是独步天下!”
梦思娜不耐烦起来:“我说公子爷啊!你别啰嗦了成不成?赶紧解释一下为什么这牛肉不能加热?”
水溶顾不上回答,把拇指和食指塞入口中,打了个呼哨,三匹骏马从黑暗中奔了出来,他先扶着黛玉上马,然后飞身坐在黛玉身后,招呼梦思娜赶紧上马,道:“我们边走边说!”
梦思娜只得撅着嘴上了马,双脚一磕蹬,胯下健马很快超越了水溶的马头,向前奔去,驭马之术十分精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