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风卷着雪花吹进原本就没有一丝温度的房中,更给探春的处境增添了几分凄凉,她自怜自怨地走到窗边把窗户关好,搂紧了怀中的手炉。
幽幽叹了口气,走回去摸索着点亮了蜡烛,准备睡觉了。
忽然发现闪烁的灯影照到对面的墙上,除了自己的影子外,好像还有一个人的影子,她吓了一跳猛的转回身,却发现自己背后什么也没有。
她正在怪自己疑神疑鬼,耳中传来“嗤”的一声笑声,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谁?”她声音颤颤的叫道,飞快的转动着身子,可是房间里除了她仿佛根本没有第二个人。
难道是鬼?
她很快想到了这个答案,身上便冒出了一层冷汗,伸手抚住了胸口,一个心似乎快要跳出来了。房间里并没有风,可是烛影却晃动的厉害,甚至还冒出了幽蓝的火苗,似乎在印证着他的猜测。
忽然,她想到了方才抱在怀中的手炉,眨眼的功夫,手炉已经不翼而飞,若不是闹鬼,怎么会有这样怪异的事情?
“啊!”她一声尖叫,脸上迅速消退了血色,唇色也有些发青,慌慌张张就想跑到外面去,可是当她扑到门边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房门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了!
“救……救命啊!”她绝望地申吟着,冰冷的泪水顺着同样冰冷的面颊流了下来,同时感到裤子里一阵湿热,却原来,惊吓过度,导致失禁了。
恐惧、屈辱,一股脑涌上心头,脑袋里轰的一响,身子一软,失去了知觉。
水溶从隐身之处走了出来,冷冷一哼,在书案上找到笔墨在探春脸上写下了工整的小楷:辱人者人恒辱之。料想经过这一次惊吓,探春的胆子会变得更小吧!若是再安上不良的心思,下次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过了好半晌,冰冷的雪花不断落在脸上,探春才悠悠醒来,微微张开双眸,入目的确是依旧幽蓝色的烛光,她一声悲鸣,再次晕了过去。
此时水溶早已来到宝钗房中,对薛宝钗,他可不想向对探春那样便宜,最起码也要让她一个月内见不得人!
他已经点中了所有人的昏睡穴,一时半会儿这些人都醒不来。
拉开锦帐,水溶端详了端详宝钗熟睡中嫣红的面孔,撇了撇嘴,低声道:“不过一介庸脂俗粉,拿什么和我的黛儿相比?”
伸手捏住了宝钗的下颌,宝钗不由自主张开了嘴,水溶便把一粒丸药塞入她口中,回手提过茶壶给她灌了两口茶,宝钗咳嗽了两声,把药丸咽了下去,兀自沉睡不醒。
水溶一阵好笑,拍了拍手,准备离开,忽然又觉得这样也太便宜这恶毒女人了,眉头一皱,忽然想到自己方才进礼王府时,看到东南角上有一个马厩,于是拿被子一股脑儿把宝钗卷了,夹在腋下,丢进了马厩里。这方心满意足地去了。
想起今晚的目的还没有完成,于是放倒了一个更夫,逼问出了薛蟠的住所,向那边赶去。
薛蟠是个闲不住的人,即便没有女人,夜里也要搂着个**睡觉。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兴致大发,于是搂着**求欢。
那**一向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薛蟠又是他的财神爷,岂有不好好服侍的道理?起身清洗干净,仔细上妆,又换了一身华美的女装,在灯下一站简直比女人还要妖娆。
薛蟠看得心头火起,将他按倒在床上,便动作起来。
正在兴起之时,忽听门外有人敲门,不由得大怒,骂道:“哪个不知死的!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那**使出浑身解数讨好薛蟠,怎容得他分心。谁知那敲门声竟连绵不断,薛蟠骂了一声“扫兴”,翻身下地,穿好衣服,披了一件棉衣,拿过桌上的茶壶嘴对嘴喝了几口,拿脚一踢那**:“你又装的哪门子的大爷?还不赶紧开门去!”
**忍着疼,也不敢抱怨,穿好了衣服来到门外,一声尖叫,噗通摔倒在地。
薛蟠吓得手一抖,茶壶几乎扔到地上,连忙站起身来,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将门帘拉开一条缝,把头探出去张望。
外面没有半星灯火,一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他心中反而更加不安,眼珠子转了几转,想要缩回身去拿墙上的宝剑壮胆,还没等他缩头,脑袋上挨了重重一下,“妈呀”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抬手揉着脑袋,心里如同踹揣了二十五只耗子——百爪挠心,忽然又觉得屋子里不对劲,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惨绿惨绿的?他哆里哆嗦把手伸到眼前,发现自己的手也是同样泛着绿光,两眼一翻,吭都没吭一声,立刻晕倒。
水溶现身出来,给屋里的烛火又加了点料,使得绿光更盛,摸出来一个判官面具扣在脸上伸脚把薛蟠踢醒。
薛蟠睁开眼睛看到水溶那张狰狞的判官脸,吓得屎尿齐流,软作一团,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水溶一阵好笑,逼粗了嗓音,低声道:“下面可是薛蟠?”
薛蟠哆哆嗦嗦的道:“是……正是小……小人……”
水溶便道:“你如今阳寿未尽,是小鬼拘错了魂灵,只要你老实回答本判官几句话,便放你还阳去也!”
薛蟠一听自己能保得住性命,立刻有了几分精神,顺势跪倒磕了几个响头,道:“老爷只管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水溶问道:“你与三皇子、礼王爷李之岳是什么关系?因何住在他府中?”
薛蟠磕了个头,这才回答:“小人的妹子给了礼王爷做妾,所以小人沾着妹子的光,住在礼王府。这……这一切都是我那妹子的主意,小人一向都听她的!礼王府中的事,他们都瞒着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水溶把嗓音一沉:“大胆!你果真什么都不知道吗?”把手一扬,两枚细小的银针打在薛蟠两肩,疼得他立刻流下来两行热汗。
“呃!”薛蟠吸了一口凉气,道,“判官老爷恕罪,小人今日喝多了酒,猪油蒙了心,请容小的想一想!”
水溶点了点头:“速速讲来!否则耽误了你还阳的时辰,你只能做一个游魂野鬼,永世不得投胎做人了!”
薛蟠吓得一缩脖子忙道:“小的都说!三皇子一向都对太子之位眼馋得很,前儿叫人买了一大批兵器偷偷运进了五皇子府中,只等时机一成熟便要向皇上告发五皇子,诬陷他蓄意谋反!只因他们银子不够,三皇子又不敢明着大量调动金银,便要小人出了一部分钱,所以小人知道此事。
还有,他也想了各种法子对付其余皇子,若是所有皇子都犯了法,那么便没人能和他抢那太子之位了。只是不知为何,三皇子竟然看北静王水溶十分不顺眼,这二年想了许多法子要置水王爷于死地。这些都是他吃醉了酒和我妹子说的,我妹子后来又悄悄告诉我的。
还有……还有,啊!”他搜索枯肠,恨不能把知道三皇子的所有事情都和盘托出,忽然眼睛一亮道,“我听说,皇后娘娘是吃了三皇子送来的血燕才中毒死了的,不过后来宫里查出来跟三皇子无关,是十二皇子的母妃想陷害三皇子,所以才下的毒。但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必是三皇子做的,只因皇后娘娘常常劝诫,甚至责骂他,要他谨……谨什么行!”
“还有没有了?”水溶见他说完这一段便停了下来,于是问道。
薛蟠撅着嘴仔细想了半晌,摇了摇头,又道:“和三皇子直接有关的就这么多。不过我还知道他和宫里的一位娘娘不干净,好像那位娘娘近来还挺得皇上的宠的,嘿嘿,皇上被儿子戴了绿帽子,自己还不知道呢!”
水溶心中一动,三皇子和宫里的妃子有染,莫非是想对昭德皇帝下手?
薛蟠见水溶不说话,有些着急,向前跪爬了两步,哀求道:“判官爷爷,小人知道的都说了!是不是该方小人回阳间去了?若是耽搁了时辰,小人……小人不要做什么孤魂野鬼啊!”
水溶冷笑道:“本判官还不曾着急,你又急个什么?”
薛蟠心里打了个突,连忙把头低下了,生怕惹恼了判官老爷,自己就要过这不见天日的阴间生活了,自己还没儿子呢,还有许多乐子没玩儿够呢!若是能还了阳,妹妹叫自己娶谁就娶谁,管她是不是探春呢!看样子判官老爷没打算放过三皇子,三皇子两腿儿一伸,还能把如花似玉的探春带到阴曹地府来?
水溶站起身来,道:“时辰到,你回去吧!”
薛蟠忙磕了几个响头,爬起来转身便走。
水溶伸手在他后颈上重重一击,他立刻跌在地上又晕了过去。
这时,药效已过,蜡烛的火光都已恢复本来颜色,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水溶推开后窗,飘身跃出,几个起落已经出了礼王府,在大街上兜了几个圈子,这才回到客栈,谯楼上才刚刚敲过三更天。
黛玉见水溶无恙归来,把炭火烧得通红的手炉递到他手中,替他解下了外衣,问道:“此行定然收获颇丰吧?”
水溶便把自己方才所做的一切,简单讲了一遍,黛玉笑道:“这样的主意还真亏你想得出来!”
水溶笑道:“比之你当年对付你两位舅母的手段,我可是甘拜下风呢!”
黛玉脸上一红:“那晚莫非你一直跟着我?”
水溶笑道:“否则,你以为凭你们当日那点本事能轻易避过所有人的耳目吗?”
黛玉把脚一跺,嗔道:“你这人!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它做什么!”
水溶笑道:“我是觉得你我这两件事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黛玉轻轻啐了一口,道:“既然想弄明白的都弄明白了,接下类我们该怎么做?”
水溶奇道:“你不是该去找林叔父的吗?”
黛玉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的确对老父十分牵挂,但是如今这里……”
水溶柔声道:“你放心好了,这里暂时不会有事,三皇子全力以赴要建立军功,暂时不会有大的动作。”
黛玉黛眉颦起:“可是他和……”桃腮一红,“他和宫里的妃子不清不楚,你不觉得他有更大的图谋吗?或许他要假借这位妃子之手毒害皇上,那样,他又有军功在身,便可登高一呼了!”
水溶点了点头:“这个我也想到了。不过南疆之事没有一年半载很难有结果,我们便趁此机会去寻找林叔父,一边仔细筹谋,汇合了林叔父,有他老人家这个智囊在,我们不是会轻松很多?”
黛玉把头一歪,抿唇笑道:“原来你安的是这个心思!我道你怎会如此好心呢!”
水溶叫起屈来:“我便是有私心,也是第一先为你好啊!”
黛玉笑着推他出去:“很晚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水溶又含笑深深看了黛玉一眼,这才回房休息。
雪鸢笑道:“方才我们也插不上话,我看啊,等找到老爷,便把这头亲事赶紧定下来为是!”
雪雁也笑着不语,转身进里面替黛玉整理床铺。
黛玉脸上一红,啐道:“你这蹄子着什么急?你放心,等见了爹爹,我第一件事便是求他老人家把你配出去!”
雪鸢忙过来搂着黛玉求饶:“好姑娘,饶了我吧!人家这也是为你好啊!”
黛玉嗔道:“你还说!看我不撕你那嘴!”说着赶着雪鸢便要打,学雪鸢夸张的求饶,围着雪雁直打转。
黛玉这里一片欢声笑语,宝钗那里则是愁云惨雾。
探春再次从昏迷中苏醒,发现房里的蜡烛已经熄灭,借着外面的雪色,依稀可以看到房中的一切,似乎与前些时并没有什么不同,她扶着门框慢慢站了起来,把在北风中摇曳的窗户关好,但是窗纸已经被风雪打破,依旧有一股一股的冷风夹带着雪花钻进来。
她喘了半晌,积蓄了些力量,走过去把蜡烛点燃,见火苗并无异状,这才稍稍把心放下,低头看到了地上的手炉,弯腰捡起来,触手尚有余温,于是紧紧抱在怀中,直勾勾盯着不停跳动的蜡烛火苗,竟是一夜未睡。
一直到天光大亮,再没有怪异的事发生,探春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地,只觉得裆里一片冰凉,回想起自己夜间遇鬼曾经失禁,脸上一热,一阵阵羞耻,忙起身从里到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但是因为受了凉,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顿时有些头重脚轻起来,浑浑噩噩的,只想睡下。
走到镜子跟前一照,三魂七魄登时丢了一多半,忙打来水洗了个冷水脸,把脸上的字迹洗掉,内中仍旧砰砰乱跳。
又想到昨晚曾经惹恼了宝钗,只得咬牙挣扎着走到外面,她的院子里一向没人打理,下了这一夜的雪,地上积了半尺来厚的积雪,她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宝钗房外,裤腿已经湿了一大片。
刚刚走进第一层院中,便听见院子里一阵吵嚷,她忙快走几步,分开人群,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几个丫鬟抱在一起哭得泪人儿一般,听见探春的声音都抬起头来,紧跟着又低下头去,继续痛哭。
只有莺儿过来抽抽噎噎的道:“蕉姑娘,我们夫人不见了!”
探春吃了一惊,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该为此事高兴,但面上仍旧装作焦急的样子,忙道:“赶紧叫人去找啊!有没有人去通知韩总管?”
正乱着,韩总管已经带人来了,问道:“什么事?乱什么?不成体统!”
丫鬟婆子们见他来了,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探春只得上前说道:“韩总管,牡丹夫人不见了。”
“什么?”韩总管脸上微微变色,方才薛蟠差人去告诉他自己晚上撞邪了,要请大夫吃药,怎么这里牡丹夫人就不见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探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伸手一拉莺儿,莺儿忙道:“昨晚睡时还好好的,下夜的也都说没听见什么动静,今儿一早起,我去请夫人起来梳洗,谁知帐子好好地放着,夫人却不见了!”
韩总管眉头一跳,虽然牡丹夫人只是个妾室,但是极得三皇子宠爱,若是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三皇子回来自己可就不好交代了。想到这里,忙道:“我进去看看!”
莺儿连忙把手一伸,道:“总管大人,这可使不得!那是夫人的香闺,论理……”
韩总管把眼一瞪:“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探春把莺儿一拉,道:“好姐姐,事急从权,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把姐姐就回来是正经。”
莺儿把手放下,垂首不语,其实她也是不得不这么做,若是日后宝钗责怪下来,她也好有个挡箭牌。
韩总管迈步走进宝钗房中,也不曾换鞋,踩得满地都是泥泞的鞋印。房中一切陈设均没有动过的痕迹。他提鼻子一闻,也没有什么异味,便退了出来,严厉地分派人手分头寻找宝钗。
探春只觉得浑身发冷,两排牙齿不听使唤地直打架。
韩总管听到身边格格作响,转回头看到探春两颊不自然的嫣红,眼神涣散,身子不住的发抖,仿佛秋风中的树叶,随时都会倒下,便问道:“蕉姑娘,你怎么了?”
探春再也支持不住,眼神一散,身子软软摔倒,韩总管忙伸手将她接住。
莺儿伸手在探春额上一摸,惊道:“好烫!”
韩总管把脸一沉:“服侍蕉姑娘的人呢?”
众丫鬟婆子把头一低,谁也不敢多事。
韩总管一下腰把探春打横抱起,大步向着秋爽园走去,头也不回的道:“找两个手脚干净的丫头来,另外,派人去请大夫!”
探春这次的昏迷并没有多久,很快便醒了过来,只是感觉到被人抱在怀中,娇羞不已,才没敢把眼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