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总管出手如电,把她温香软玉抱个满怀。
探春惊魂未定,抬起脸来,几乎和韩总管撞个脸对脸,忙羞涩地垂下眼睑,低声道谢。
韩总管只觉得怀中伊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温馨的处子香,腰肢柔软,仿佛无骨,竟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一阵冷风吹来,探春打了个寒战,轻轻唤道:“总管……”
韩总管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扶探春站直,关切的问:“姑娘没事吧?”
探春把修长的秀眉微微一皱,脸上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道:“奴家的脚好像扭伤了……”
韩总管忙道:“我送姑娘回去!”说着上前扶住了探春的一只胳膊。
探春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回到房中,韩总管径直把探春送到了床边,仍旧没有告辞的意思。
探春低垂粉颈,低声道:“总管请坐,恕奴家行动不便,不能亲自奉茶了。”
韩总管直勾勾地盯着探春有些泛红的面孔,口中答应着,明知道自己应该避嫌早些离开,身子却不听使唤,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心道,怪不得人人都说灯下看美人,这蕉姑娘在灯影下简直天仙一般,难得她又心地善良,待人接物和气,可比那位牡丹夫人强上百倍千倍了!若能娶到这样一位娘子,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探春似乎被韩总管那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微微侧过面孔,她知道自己的侧颜比之正面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若说自己的正脸符合所有大家闺秀端庄大方的优点的话,那么自己的侧脸便像是勾栏名妓多了几分妩媚妖娆,更加令男人着迷。
果不其然,韩总管的眼神越发迷离,竟情不自禁地脱口说道:“蕉姑娘,你可真美!”
探春幽幽叹了一口气,掏出手帕遮住面孔,泫然欲泣。
韩总管连忙凑过去挨着她坐下,柔声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探春哽咽道:“总管一句话让奴家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怎能不伤感?”
韩总管犹疑着把手搭在了探春的削肩上,轻轻抚摸着道:“姑娘不要伤心了……”
探春微微向一旁挪了挪,道:“人家都说红颜薄命,然而我又非红颜,如何薄命至斯!本来在家中便是庶出的女儿,受尽了大房的白眼;紧跟着家破人亡,本以为被宝姐姐收留便是苦尽甘来了,谁知……”说到后来不禁嘤嘤而泣。
韩总管又向她身边挪了挪把左手再次搭在她肩头,柔声道:“姑娘别哭了,如今有我在暗中看着,牡丹夫人不敢过分为难你的!”
谁知他不这么说还好些,这么一说探春哭得更厉害了。
韩总管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左手微微下滑轻轻拍抚探春单薄的背脊,右手便抬起来替她擦泪。
许久探春许是哭累了,竟然靠在韩总管肩头睡着了。
韩总管见她脸上兀自挂着两颗晶莹的泪滴,衬着雪白的肌肤、微微浮肿的眼皮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心中一阵狂跳,仗着胆子把左手滑向探春的纤腰,把她的身子抱个满怀,右手抬起来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泪滴,情不自禁地轻轻摩挲着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忽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冷风,屋中的立灯又没有罩灯罩,蜡烛闪了两闪,熄灭了。房中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韩总管什么也听不到了,除了自己那砰砰的心跳声和探春轻柔的呼吸声。
他活了如今四十岁,从来没有和哪个女人如此亲近过,不是他不想,而是他自幼练的童子功,不能近女色。可是自从见了探春,也不知是否前世的夙孽,竟然再也把持不住自己的心了!何况自己已经有二十来年的积蓄,下半辈子便是不靠着超卓的武功也能宽裕生活了,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娶妻生子?
这时,许是探春觉得有些冷了,向着他怀中钻了钻。他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不由得双臂紧紧抱住了探春,嘴唇微微颤抖着便去寻探春那花瓣一样柔软芳香的唇。
人性便是如此,越是压抑,一旦遇到诱因便越是难以压抑,此刻,韩总管便是如此。再也想不起要保持什么神功不破了!
探春不合时宜地醒了过来,惊慌地推拒着,惊叫道:“啊!你是谁?你……我要喊人了!”
韩总管一惊,又热又胀的脑袋立刻冷了下来,松开双臂,低声道:“蕉姑娘莫怕,是我,韩夜。”
探春常常呼出一口,伸手轻轻拍抚胸膛:“原来是韩总管,我还以为是……是歹人呢……哎哟,真对不住!”故作惊异的道,“蜡烛怎么灭了?”
韩总管站了起来道:“刚才有一阵风,把蜡烛吹熄了。因为姑娘哭着哭着睡着了,韩夜不敢立刻离开,如今姑娘醒了,韩夜也该告辞了。”
探春忙道:“等一等!”起身把蜡烛点燃,又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替韩总管披上,仔细把飘带系好,柔声道,“夜里风凉,总管要好生保重身子。”
韩总管点了点头,迈步就要离开。
探春忽然又低声道:“总管,若是无人,总管可以唤人家探春,总是一口一个蕉姑娘,岂不显得生分了?”
韩总管立刻心花怒放,也柔声道:“那么你也不要叫我总管,直接叫我的名字,如何?”
探春点了点头,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韩夜笑得嘴也何不拢了,脚步也轻快起来。
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探春脸上的娇羞立刻消失不见,狭长而明媚的桃花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冷冷呢喃道:“若不是你还有些利用价值,本姑娘岂肯让你占去这些便宜?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好好照照自己的样子!”
自此以后,韩夜自以为得到了探春的芳心,对她的照顾更加为无微不至起来,两个人私下会面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渐渐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
但是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渐渐传到了宝钗耳中。
宝钗微微冷笑:“探丫头真是糊涂油蒙了心,竟然给自己找了个爹!不管怎样,礼王爷毕竟曾经把你放在心上,你又是个精明人,我若不把你彻底除掉,哼,我始终不能安心,谁知道什么时候你能咬我一口?”所以她便派了几个小丫头去伺候探春,名为伺候实则监视。
不过在发现探春行为不检之前,宝钗忽然病倒了,一连数日高热不退,请医问药,均不见起色。探春心急如焚,不光设摆香案求神佛保佑,更加亲自跑出去抓药,便是煎药等事也是她一手包办。
在她的细心照料下,宝钗终于渐渐好转,但是对探春反而更加苛严,她认定了探春是那卧薪尝胆的勾践,对自己越是细心周到,便越是不安好心。
因怕探春在自己的饮食中动手脚,宝钗好了之后便不许探春再沾自己入口之物,谁知尽管这样还是出了纰漏。宝钗每日只觉得没有精神,总是恹恹欲睡,而且食欲下降,但腰肢却渐渐粗了起来,而且一闻到饭菜的味道便要干呕。
于是牡丹夫人有孕之事便在下人之间渐渐传开了,宝钗悚然而惊,她知道,自己已于三皇子一年未曾同房,也不曾与任何男人有染,如何会有了身孕?这分明是有人恶意陷害!于是对下人们下了禁口令,说是自己得了怪病,不许众人张扬,一方面又加紧了对探春的监视。
这日确信前一晚韩夜曾在探春房中过夜之后,宝钗便带着一大群丫鬟婆子赶到探春房中。
探春刚刚起来对镜梳妆,一见宝钗来了,忙含笑让座:“姐姐今日倒早?小妹还说赶紧过去服侍姐姐梳洗呢!”
宝钗微微冷笑:“这倒真的不敢当!”
探春见宝钗气色不比往日,忙问:“姐姐一大早起来找妹妹,可有什么事么?”
宝钗冷笑着逼视着探春:“三妹妹,你我是亲戚,好了一场,做姐姐的少不得要提醒你,你如今虽然没有名分,但毕竟是王爷看准的人,行事要有分寸,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姐姐纵然有心回护,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如今王爷不在家,妹妹若是及早招认,姐姐还可以瞒着王爷放你逃走,若是……”
探春看了看周围看热闹般的下人们,轻轻咬了咬唇:“姐姐在说什么?妹妹不明白?”
宝钗冷笑道:“不明白?好得很!若是让我查出了证据,三妹妹,可别怪做姐姐的不念昔日情分!”
探春眼圈一红,反而把头颅高高抬起:“妹妹问心无愧,姐姐要搜只管搜好了!”
宝钗冲着左右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几个婆子一拥而上开始在探春房中翻箱倒柜。不多时一个婆子邀功似的抖着手中一方白绫得意的叫道:“找到了!”
宝钗微微一笑:“赏她二十两银子!”
身边的丫鬟立刻把一个钱袋递给了那婆子,婆子眉开眼笑地把荷包掖进腰里,双手抖开那幅白绫,白绫上有一块已经干涸了的血迹,颜色有些发暗,状似红梅又似牡丹。
宝钗向着探春扬了扬下巴:“妹妹,这个,你做何解释?”
探春眼中含了泪:“姐姐不相信做妹子,我也无话可说。妹妹只求能见王爷最后一面。”
宝钗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眼神却冰冷:“妹妹,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也是大家闺秀出身,竟然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来,还奢望见王爷一面,便是姐姐答允了你又能如何?你以为王爷能放过你,和你的那位么?”
韩夜早已得了信儿,急忙赶了来,看到探春早已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婆子恩倒在地,一阵揪心的疼,忙道:“夫人,蕉姑娘毕竟是王爷吩咐下来好生照管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若是……”
宝钗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既然有韩总管求情,本夫人怎敢驳回?来人呐,把这贱人关进柴房,之别饿死了就成。怎么样,韩总管,本夫人这样处理还算得当吧?”
韩总管恨得直咬牙,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谨遵夫人吩咐!”
宝钗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走到探春跟前低声说道:“妹妹,姐姐不得不这么做,你可别怪我,我会每日派人给你送饭过去,不会委屈了你!”
探春低垂着头,心中冷笑,却是一言不发。
几个婆子把探春拉了起来,拖进柴房。
宝钗心满意足,斜斜看了脸色铁青的韩总管一眼,迈着细碎的莲步向花园中走去,口中说道:“今日天气有些热了,好像园子里的花开了不少了吧?我们到园子里走走去!”
拔除了探春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宝钗心情极其畅快,若是再能给三皇子添上一男半女,自己的地位便愈发稳固了,可是这肚子不该这个时候有动静啊!
这天夜里,宝钗睡得早了些,睡到半夜忽然听到一阵阵鬼哭狼嚎般的怪声,吓了一跳,忙唤醒外面伴宿的丫鬟问道:“外面是什么动静?”
丫鬟们都道:“安静得很,没有任何动静啊!”
宝钗算了算日子,自己癸水未至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莫非真的是有了身孕?可是自己门户严谨。并不曾与任何男人有染,这肚子里的孩子又是怎么来的?莫非是鬼胎?想到这里她出了一身冷汗,扬声叫道:“莺儿!叫莺儿过来!”
她这一向并不十分信任莺儿,只因莺儿常常背着她去找探春,可是到了如今,除了莺儿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之外,她还有什么人可以信任?
不多时莺儿急急忙忙赶了来,宝钗命下夜的人都去睡,悄悄和莺儿说道:“莺儿,姑娘这一向待你如何?”
莺儿忙道:“姑娘一向待莺儿不薄,前儿莺儿的娘得了急症,若不是姑娘赏下来银子,只怕我娘的命就保不住了!”
宝钗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姑娘如今有一事相求。”
莺儿吓得忙摆手:“姑娘只管吩咐,莺儿照办便是了,这个‘求’字,莺儿实在担当不起!”
宝钗微笑道:“唉,自从进了礼王府,你已经有多久没叫过我‘姑娘’了,想想以前当闺女的时候……算了,不说这些了。莺儿,你也知道,姑娘我一向谨守闺训,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不守妇道的事来,对不对?”
莺儿虽然心中疑惑,但仍然点头不迭。
宝钗这方道:“我这个月的癸水已经迟来了二十余天,我……唉,出了这等事,我是万万不能请太医过来的,万一传出去,不管是真是假,礼王爷颜面无存,姑娘我便没了活路,我若是没了活路,你是我自幼随身的丫头,又岂能好得了?所以无论如何这件事你要帮我!”
莺儿对宝钗有孕之事也有耳闻,忙道:“姑娘要我怎么做,只管吩咐下来便是!”
宝钗道:“我要你装病,明日便请大夫来诊脉,到时,床上躺着的却是我……”
莺儿吓白了脸,急忙摆手:“这个可使不得!姑娘,万一坐实了,姑娘真的有了,啊不,是我有了,那莺儿还如何做人?”
宝钗脸色一沉:“那么,依你说,该怎么办?”
莺儿急得快哭了:“我……我也不知道……”
宝钗语气阴冷:“莺儿,你别忘了,你娘的命是我救回来的!”
莺儿打了个寒战,惶惑的抬眼望着宝钗,只见她眼神冰冷,一片肃杀之气,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宝钗忽然又换了温和的语气,道:“好莺儿,你帮了姑娘这一回,姑娘也不亏待你,便替你一家脱了奴籍如何?此外必定找一户殷实的人家,将你风风光光的嫁过去,你想,你本来便是个黄花女儿,洞房花烛夜,你那姑爷还不是心中雪亮?你不过是担了个虚名儿罢了。你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