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道:“好吧!”
黛玉俏皮一笑:“我要你扮作六十来岁的老媒婆,然后去给隋子明提亲,他若不起疑心,便算是你成功了,若是他看出一点不对的端倪,嘿嘿,我会再想一个法子整你!”
水溶拍了一下额头:“我的天哪!黛儿,你的小脑袋里究竟是想的些什么啊?”
黛玉轻轻把唇一嘟:“你扮不扮吧?”
水溶最看不得她嗔怒的样子,连声道:“好好好,我扮还不成?”
黛玉脸上立刻露出雀跃的表情,拉着水溶便走:“我来帮你!”
水溶苦着脸随黛玉来到大道医馆,跟他们借了后进的一间空屋,便坐在那里任黛玉摆布。
黛玉嘻嘻笑着,命他闭上眼睛,运用自己精湛的易容术替水溶改装,先是把他那头乌黑的长发染成斑白,然后理顺了盘在脑后,簪上一朵鲜艳的大红绒花,耳上耳前耳后垂下两缕头发编成小辫再拢上去,刚好把耳垂遮住,正是坊间常见的媒婆的发式。
黛玉从镜中端详良久,忍住笑,在水溶脸上堆出皱纹,又在下巴上点上米粒大小一颗黑痣,把脸色涂成微黄,又敷了厚厚一层粉,拍了拍手笑道:“可以睁开眼了!”
水溶睁开双眼,看着镜中那个俗不可耐的老妇人形象,立刻把哀求的目光投向黛玉:“好黛儿,饶了我吧,若让人知道我曾经这样,我……唉!我这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黛玉竖起一根食指,晃了两晃:“你既然已经上了贼船,再想下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说着凑到他耳边低语数句。
水溶听罢频频点头,把大腿一拍:“既然事关重大,我就豁出去了!”
黛玉笑道:“这才像话!你的眼睛能不能不要这么亮?而且要装出见钱眼开的样子!啊哟,对了,你的牙齿也太白了,需要染黄一些。”
整理妥当,再也看不出水溶的本来面貌,黛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找来一套大红衣裙,逼着水溶换上,又把领口翻起,笑道:“这个衣领是我特意改的,如何?正好遮住了你的喉结,你走路的时候再把腰弓起来,便没有什么破绽了。”
水溶在黛玉的怂恿下也不由得童心大起,笑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黛玉笑道:“自然是越快越好了!”说着把一叠良家女儿的资料塞给水溶,“你可记住了,不能露出半点马脚,要不然这戏法儿就不灵了!”
水溶肃容道:“遵命!”
隋子明自从水溶回来之后便悠闲得很了,每天吃喝完毕就是到处闲逛。这天他刚刚来到庙街,忽然看到前面有一对姐妹花,看背影十分窈窕动人,想到自己年纪老大不小还是单身汉一个,自己的亲娘只顾着给表哥张罗婚事,早把自己忘到脖子后头了,若是自己不想法子解决,这辈子,唉!这样想着便追了那对姐妹花去。
谁知绕到前面一看,那拥有窈窕身形的姐妹花,原来竟是一对丑女,他的热情立刻降到了冰点,悻悻然转身而去。
忽然肩头被什么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是雪鸢,雪鸢一脸好笑的看着他取笑道:“喂,你是不是在找美人啊?我说你要寻欢作乐应该上花街柳巷才是,这里大街上都是正经人家的女儿,才没有人理会你呢!”
隋子明立刻反唇相讥:“那你又来和我搭讪?莫非你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雪鸢脸一红,咬了咬下唇,哼了一声:“我自然是个例外,谁叫我老早就认识你了呢!”
隋子明立刻反唇相讥:“那你又来和我搭讪?莫非你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雪鸢脸一红,咬了咬下唇,哼了一声:“我自然是个例外,谁叫我老早就认识你了呢!”
隋子明忽然学着路上所见过的那些小痞子吹了一声口哨,轻佻地道:“不要跟来啊,大爷我正要找乐子呢!你跟在屁股后面碍手碍脚的像什么话?老实告诉你,大爷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你这种女孩子能去的,奉劝你还是早些回家去吧!”转身迈步就走。
雪鸢在后面气得叫道:“我偏是不会让你得逞!你上哪我就跟到哪儿!”忽然眼珠一转,嘴角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扯开喉咙叫道,“各位姐姐妹妹小心了啊!前面穿深青色长衫的男人是个采花贼!大家躲开哦!不管是八十岁的老太太还是八岁的小妹妹,这个恶人都不会放过,大家快跑啊!”不等别人把注目礼行过来,她已经钻进了旁边的一个小巷子里。
隋子明感受到从各个方向投射过来的或鄙夷、或恐惧、或愤怒的目光,简直被雪鸢气得七窍生烟。
偏巧离他不远有两个三十多岁尚未出嫁的老姑娘,看到他那英俊的面容、高贵的气度,一阵阵意乱情迷,低声道:“啊,若是能跟他风流一夜,我也不枉此生了!”
隋子明功力高深,早把她们的话听在耳中,恐怖地看着他们那两张充满渴望的丑陋面孔,心中一阵恶心,“哇呀”一声怪叫,拔脚便跑。
雪鸢唯恐天下不乱,从隐身之处跑了出来跟在后面,叫道:“各位叔伯大哥,捉淫贼啊!他往东面跑了!”
隋子明狠狠骂道:“臭丫头,当心我扒了你的皮!”
雪鸢夸张的大叫:“哎哟,不得了啊!这个人狂性大发啦!救命啊!喂喂喂,他往南面去啦!”
不论隋子明跑向哪个方向,雪鸢总会叫破,不明真相的百姓,或者出于看热闹的本性,或者出于义愤,都纷纷过去围堵,甚至还有几个血性汉子手里拿着锹镐追在后面喊打喊杀。
雪鸢心里笑翻了天,面上却仍旧装作惊恐的样子,口中不断叫破隋子明的藏身之地。
到得后来,隋子明干脆不跑了,转回身辨明了雪鸢的方向,拔身而起上了房顶几个起落已经来到雪鸢近旁,飘身落下,把手臂搭在了雪鸢肩头。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手,围观的众人都惊叫起来:“哇,原来是个飞贼啊!”
更有甚者,有些怀春女子甚至两眼放光,呢喃道:“简直和天神一般!哪怕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
隋子明胸膛剧烈起伏,咬牙切齿的问雪鸢:“你闹够了没有?”
雪鸢龇牙咧嘴地拍着他的手,叫道:“哎呀不得了,你把我的肩膀都要捏碎了!”
隋子明恨恨说道:“捏碎了才好!你这个害人精!”但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些。
人群中冲出一个年轻小伙子,指着隋子明愤怒的叫道:“快把那位姑娘放开!我们已经报官了,你跑不掉的!”
隋子明把手松开,双手交叉环抱胸前,吊儿郎当的道:“谁说我要跑了?你便是报了官我也不怕!你们就听这小丫头,”说着嘴角一努,指向雪鸢,“胡说八道,凭什么就认定我是那种坏人?我若是那种人,这小丫头如今还好得了吗?喂,你们掂量掂量自己,你们便是一拥而上,当真能奈何得了我么?”说着一脚踢在身旁的青石磨盘上,六七寸厚的磨盘登时掉下来一大块,隋子明耸了耸肩,轻松的说道,“而我从始至终动过谁一根手指头?”
围观的众人心中惊惧,不由自主地都往后退了些,那个年轻人的声音有些发抖,显然是被隋子明那一脚吓坏了:“可……可是,这位姑娘……根本不像是在骗人……”
隋子明无奈地道:“你问问她她是不是在骗人!”抬起腿在雪鸢腿弯撞了一下,“你说!”
雪鸢知道隋子明身份非同一般,闹大了非但隋子明脸上不好看,北静王府也要名声受损,自家姑娘知道了之后,自己更少不了得一顿惩罚,只得把头垂下,低声道:“我们本来就是熟人,闹着玩儿的,他其实跟采花贼一点关系都没有……”
围观众人嘘了一声,渐渐散去,有的便指责雪鸢无中生有坏人名声,有的便说“如今的年轻人也太出格了,玩什么不好,非拿这种事开玩笑”,有些女子看向隋子明的目光更加痴迷,就差流口水了。
隋子明重重哼了一声:“我警告你,回去之后我会把你的恶行全都告诉你们姑娘,看看你们姑娘怎么罚你!”
雪鸢把小嘴一扁,带着哭腔道:“你怎么能这样欺负人?一个大男人竟然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不就是和你玩玩儿嘛!呜呜……”说着真哭起来,豆大的泪珠接连不断冒出,顺着细瓷娃娃一般的面孔滚落,说不出的委屈可怜!
隋子明双手一叉腰,“嘿”的一声,气急败坏的道:“照你这么说,你往我头上泼脏水还是我不对了?”可是看到雪鸢不停地哭,冷硬的心肠慢慢软了下来,满腔的怒气也消失不见了,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往雪鸢怀中一掷,道,“快擦擦眼泪吧,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我欺负你了呢!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了,回去也不会给你告状,总成了吧?你一个姑娘家老在外面闲逛些什么?还不赶紧回去?我走了啊,你别跟着我了啊!”说着转身选了一个方向,迈步便走。
雪鸢抹了抹眼泪,悄悄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隋子明走了几步发觉后面有人,回头一看是雪鸢,眉头便皱了起来。雪鸢发觉他回头,抽噎了一下,道:“怎嘛,这路是你家修的吗?你走得,别人便走不得?”
隋子明无语,只得转回身继续走,可是不管他选什么方向,雪鸢总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弄得他简直哭笑不得。到了后来,干脆不走了,停下来等着雪鸢,无可奈何的道:“大姐,我服了你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好不好?小弟认栽了行不行?”
雪鸢原本绷得紧紧的小脸儿再也绷不住了,忍不住露出些笑意,但依旧不依不饶,撅着嘴气呼呼说道:“那可不成!你没听说过女孩儿家的眼泪是最宝贵的吗?你害得我丢了这么多宝贵的东西怎么也该好好补偿一番吧?”
隋子明被她弄得彻底没脾气了,只得问道:“你说吧,要怎么补偿?”
雪鸢眼珠转了几转,狡黠地笑道:“不如这样,你带我去吃各种好吃的东西,直到我满意为止,怎么样?若是到天黑该回家之时,我还不满意,那么这件事还要延续下去!”
隋子明叫道:“这个条件这样刁钻!我决不答应!你这个人太阴险,明明满意却装作不满意,我能怎么办?”
雪鸢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们姑娘调教出来的人就这样耍无赖么?当心你表哥骂你!”
隋子明只得妥协,无精打采地道:“好吧,怕了你了!跟我来吧!”他有心令雪鸢知难而退,故意领着她去吃那些路边摊,而且是出了名的怪味小吃。
谁知雪鸢非但不觉得难吃,反而行至越来越高,甚至还说:“再加把劲,我很快便满意了!”
隋子明暗叫:“这小丫头真是个怪胎!这么难吃的东西下肚竟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走到一个馄饨面摊上,雪鸢叫道:“我走不动了,歇一会子吧!”也不等隋子明答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叫那摊主,“老板来两碗馄饨面,一碗加辣,多多放辣椒面,不辣不给钱啊!另一碗要鸡汤,不要一丁点儿辣!”
摊主答应一声,忙碌起来,很快把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面端了来。
雪鸢笑着把那碗加了大量辣椒粉的馄饨面推向隋子明,笑眯眯说道:“你若把这一碗馄饨面面不改色地吃下去,我便取消今天的条件,怎么样?”
隋子明皱着眉看着那碗除了辣椒粉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怪汤,点了点头,撇着嘴道:“难怪人家都说最毒妇人心,我不过随便说了两句,你便含恨至今,想出了这样恶毒的法子来整我!”
雪鸢一边埋头苦吃一边说道:“你这话大大的不对!首先我不是妇人,我是个好好儿的女孩儿,第二,我也并没有含恨,不过是用这种法子来考验你的勇气罢了!”
隋子明把碗一推:“算了,我承认我是胆小鬼还不成?这样的考验根本就不是人受的!”
两个人正在斗嘴,忽然红影一闪,对面已经多了一个人,紧跟着一股刺鼻的劣质脂粉的气息冲鼻而来,雪鸢再也吃不下去,别过脸去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隋子明也皱着眉头道:“我说这位大娘,这里这么多空桌你不去做,为什么非跟我们坐一张桌?我们可没同意你坐下来啊!”
对面那老妇人把手中鲜红的手帕一扬,一股更为刺鼻的香气飘了出来,故作娇媚的笑道:“哟,瞧这位公子说的!您若是知道我是谁只怕还巴不得请我坐下来呢!”
雪鸢悄悄向隋子明挤了挤眼,低声道:“她是不是来拉生意的老鸨啊?”
老妇人耳朵倒尖,把脸一绷责备道:“小丫头,你怎么骂人啊!也不打听打听,我刘大娘是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金牌冰人!我玉成的亲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凡是成过亲的,谁不认识我刘大娘啊,你竟然说我是……是……唉!小丫头,真没见识!”
雪鸢一阵好笑,问道:“那么金牌冰人,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并没有谁要请你做媒啊!”
刘大娘把嘴一撇:“你以为我刘大娘给什么人都做媒吗?大娘我做媒也是要讲缘分的,若是和我没缘,便是抬了一座金山来,大娘也不稀罕看一眼,若是投了缘,便是分文没有,大娘也乐意效劳!”说着向隋子明那边凑了凑,“这位公子,大娘一见你就知道跟你投缘,”从身边掏出一叠纸来,往隋子明面前一递,“这些都是京城中极为出色的闺秀,和你年貌相当,你看看……”
她越是靠近,隋子明便越是觉得鼻子眼儿发痒,忍不住要打喷嚏,便越是往旁边躲,口中说道:“不必劳烦大娘了,这件事我还不急!”
刘大娘正色道:“怎么能不急呢?便是你不急,你家中高堂又岂能不急?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传宗接代便是人生第一大事,若不好好找个夫人娶回家,便是生下孩子来也是个败家子儿!所以此事不能不慎重……”
隋子明因为一路躲闪,屁股都要离开板凳了,却总是不能摆脱刘大娘的攻势。
刘大娘见他油盐不进,便向那馄饨面摊的摊主叫道:“我说掌柜的,我若是说不成一头亲事,你这生意便休想做下去了,所以不许收他们的钱,但他们若不给钱,你便去报官!”
摊主知道三姑六婆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当下也不敢说别的,只得唯唯诺诺。
刘大娘得意一笑,又转身向雪鸢凑去,隋子明本想趁机溜走,但又想看看雪鸢的热闹,便坐在原地没动。
刘大娘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雪鸢七十二眼,笑道:“这位姑娘好俊的相貌,像你这样的人品,家中门槛想必都快被保媒的踏破了!但你可要想好了,一般的媒人是靠不住的,往往说的时候天花乱坠,实际满不是那么回事!不知有多少姑娘后悔听信了媒人之言呢!但是大娘我不同,我是长安城中的金牌冰人,名头叫起来当当的响!”从身边又掏出一叠纸,笑嘻嘻说道,“你看,这便是京城中和你年貌相当的青年才俊了,啧啧啧,也不是大娘自夸,他们个个儿出身高贵,仪表堂堂,知书识礼,弓马娴熟……”
雪鸢抓起隋子明的手大叫一声:“跑啊!”
隋子明从腰间摸出来一锭银子抛向摊主怀中,扯着雪鸢拔腿便跑,谁知两个人刚一迈步险些摔倒,再一看那刘大娘正得意的笑呢,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道:“大娘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米还多!你们这点小把戏怎么能瞒得了我?老实说,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有缘人了,今日非要给你们促成一段婚事不可!”
原来两个人的腿都不知何时被那刘大娘绑在了饭桌上,若要用力扯动,势必婆上一身加了料的馄饨面。
雪鸢手腕一翻,手里已经多了一并精光闪闪的匕首,出手如风,割断了捆住二人小腿的丝带,拉着隋子明没命地狂奔,一面叫道:“老妖婆,你去死吧!”
刘大娘脸上微微变色,显然没想到这小姑娘应变竟然这样快,忙起身在后面就追,一面喊道:“站住,不许跑!若没有我替你们保媒,你们这一辈子都得不到好姻缘!”
雪鸢越想这件事越好笑,小肚子笑得都有些转筋了,隋子明回头一看,别瞧那刘大娘一把年纪,跑起来还真快,忙握紧了雪鸢的手一阵狂奔,刘大娘的喊声逐渐在背后小了下去,慢慢消失不见,两个人也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对视一眼,同时放声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方想起来抬手擦泪,这一抬手才发现,两个人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
雪鸢的脸腾地红了,隋子明手心里冒出来一层汗,忙松开了手,讪讪说道:“那个……这件事……”
雪鸢抢先说道:“真对不住,我搅了你的好姻缘,若不是我割断了绳子,说不定如今那个刘大娘已经给你说成了一段好亲事了呢!”说着说着又大笑起来。
这一笑,便冲淡了方才尴尬的气氛,隋子明也笑道:“若不是我拉着你狂奔,你也逃脱不了噩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