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李之岳从皇宫中出来之后,脸上很有些意气风发,回到府中见探春一惊收拾干净前来谢恩,心中更加痛快,伸手指抬起探春美好的下巴,指端轻轻在那细腻的肌肤上来回逡巡,微微皱起的眉头,虽说探春的容貌也算是一等的了,可是和风情万种的宝钗比起来还是差了些,宝钗的肌肤永远是皎白如雪、腻滑如玉,即便是数九寒冬也是如此,可是探春么……
探春已经看到李之岳脸上微微的失望,聪明的她怎么会想不到李之岳如今在想什么?如今三皇子府里一共就有两个女人,又怎会不拿这两个女人做一个比较?柔柔一笑,半跪在地上,轻轻地给李之岳捶腿:“王爷累了吧?妾身已经吩咐厨下炖了参汤。”
李之岳笑了笑:“累倒是不累,只不过有些渴了。”
探春立刻笑道:“还有冰糖雪梨,最是润喉,妾身这便去端来。”
李之岳伸手扯住了她,温和的笑道:“昨晚你初经人事,是不是很辛苦?”
探春羞涩的一笑,微微垂下头去:“其实妾身很小的时候,妾身的母亲就曾经说过,女子从少女到妇人是一个甜蜜和痛苦并存的过程。能跟自己所仰慕的男人,妾身……”她脸色通红有些说不下去了。
李之岳把她拉到怀中,问道:“本王当真是你所仰慕的那种人么?”
探春微微点了点头,轻轻扬起下颌,有些痴迷地回忆着:“那年妾身家中遭逢大变,所有人都流离失所。妾身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押解着去边疆……遇上了宝姐姐路过,妾身拼命呼救,宝姐姐……”她顿了一顿,似乎可以隐瞒些什么,继续说下去,“宝姐姐许诺要以重金赎我出来,可是官差们欺负宝姐姐也是一介女子,欲行无礼,恰好王爷经过……
那时妾身并不知道王爷的身份,但看到您仗义出手,不仅震慑了官差们的嚣张气焰,还给我们两个弱女子解了围。从那时候起,妾身便暗下决心,妾身便非这个男人不嫁,哪怕他已有了三妻四妾,妾身也不在乎!王爷,您要明白,妾身对您不仅仅是感激,还有……”她脸色绯红,神态忸怩,不肯再往下说了。
李之岳却有些陶醉起来,催促道:“说下去!”
探春的声音低了下去:“那时妾身还小,正是个爱做梦的年纪,便已经将王爷当作了威风凛凛的天神!”
李之岳哈哈大笑,把探春搂得更紧了些,道:“你真会说话!”
探春有些急了:“妾身句句实话,绝无虚言!”说着便要赌咒发誓,那一脸的真诚,怎不叫人动容。
李之岳笑道:“好,本王信你!”
顿了顿又道,“你以后要有自己的风格,不必刻意去模仿谁,本王听说你以前在贾府里有个‘刺玫瑰’的绰号,不知这绰号是怎么得来的?”
探春眼圈一红,轻轻一咬下唇:“妾身命苦,是个庶出的女儿,从小受尽了大房的白眼,便是那些有头有脸的下人也常常欺负我……小时候不懂事,自然便是逆来顺受,后来大了一些,便不甘心任人欺负,何况我虽是庶出,到底是个主子,怎么能任由下人欺负,所以他们再来欺辱我的时候我便拿出主子的款儿来,一来二去他们便不敢再对我怎么样了,不过这个带刺的外号也便传了出来。”
李之岳眼神微微一闪,问道:“本王还听说,你与嫡母所生的那个哥哥宝玉一向关系不错,但于同母所出的弟弟贾环却极疏远,这又是为何?”
探春听了眼中落下泪来:“王爷,妾身心里便是一千分一万分疼爱胞弟,又怎敢表露出来?我那嫡母虽便面上对我一团和气,殊不知却常常要想法子对付我。那一年大姐姐封了贤德妃,皇上恩旨特许省亲,我们家中盖了省亲别墅,府里请北静王爷过去游玩,嫡母便叫我打扮好了去……去勾引北静王……”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
李之岳却没有丝毫表示,只是静静听着。
探春抽噎了两下,续道:“妾身若是和亲母、胞弟过分亲近,她便会以此要挟,可我若表现得冷漠无情,她反而奈何我不得。至于我那二哥哥宝玉,他一向为人和气,在姊妹从中关系极好,小时候我收到什么委屈,还常常被他回护,所以关系自然亲密些。当年我们都以为他和宝姐姐是天赐良缘,谁知道……”说到这,她偷偷瞄了一下李之岳的脸色,忙掩口,“啊,妾身失言了,王爷恕罪。”说着轻飘飘拜了下去。
李之岳命她起来笑道:“你的宝姐姐虽然与宝玉有夫妻之名,却并无夫妻之实。据她说,她一直都看不上宝玉的为人。”
探春脸上现出疑惑的神色:“可是……”但她吞吞吐吐不肯继续往下说。
李之岳笑道:“说罢!”
探春这方畏畏缩缩的道:“宝姐姐在我们府中住着的时候,和我们大家的关系都很好,大姐姐省亲叫我们作诗,她还曾帮着宝玉呢。还有……呃,想必是她一直把宝玉当做弟弟看待,从来未曾想过要嫁这么一个夫郎吧!当日他们的婚事,的确是薛姨妈和我那嫡母一手包办的,这两个人也是迫不得已。”
李之岳脸上已经有些不自在起来,眉头一皱,问道:“你那二哥哥如今落在何处?”
探春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后来他被他的书童叫茗烟的救了,落到了哪里就不清楚了,不过想必过得也不会如意。”
李之岳微微点了点头:“今晚到本王房中来。”
探春满面娇羞,微微点头:“是。”
李之岳伸了个懒腰:“你先去吧,本王要歇一歇了。记住,这身打扮并不适合你!”
探春连忙领命,服侍着李之岳在短榻上倒下,这才退了出来。一面走着,唇边露出来一丝冷笑:姓薛的,谁叫你做事不留后路?这次可怪不得我!
宝钗吃了李太医的药,觉得小腹暖暖的,想必是药力发作了,心中欢喜,派人过去打听,说是王爷回来了,可是蕉姑娘在陪伴,她杏眼之中闪过一道寒光,微微冷笑:“别以为爬上了王爷的床,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命人给自己整理仪容,准备去见李之岳。
还没等出门,探春已经走了来,向着宝钗微微万福,轻声道:“姐姐万安!”
宝钗见探春眼皮微肿,眼圈儿有些泛红,明显哭过,忍不住挖苦道:“妹妹这是怎么了?眼里进了沙子揉的,还是北王爷骂了?说出来姐姐替你做主,若是沙子迷了眼,姐姐这里有上好的药膏,若是挨了骂,姐姐自然要替你去求情。”
探春笑道:“都不是。只不过方才王爷百般怜爱,妹妹感动得哭了罢了。”
宝钗翠眉轻轻一挑:“是么?”
探春示威似的笑道:“姐姐若不信只管去问王爷,不过,王爷此刻正在休息,只怕姐姐去了会碰个软钉子,做妹妹的也是替姐姐着想,所以特地过来知会一声。”说罢腰肢一扭,回自己的秋爽园去了。
宝钗目光阴冷:“毛还没长齐,便这样嚣张,迟早会摔个狠的!”
燕儿在一旁说道:“论人品、论相貌、论才学,蕉姑娘拿什么和夫人比?简直是想吃天鹅肉的那个东西!”
宝钗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口中却道:“再怎么说她也是个主子,你们说话要有分寸!”
李之岳根本就没有休息,他还惦记着在皇宫中,他父皇所说的话,青莲郡主是当之无愧的古宋国第一美人,可是决不能将她送给倭国和亲。
记忆中,他曾经见过林黛玉一面,那时她还小,又只是惊鸿一瞥,只觉得小姑娘灵气逼人,别的倒没有有什么大印象了。但是他很清楚,林黛玉是水溶的未婚妻,要扳倒、打垮水溶,最简捷的法子便是对这女子下手。
是否该找个时间会会她?
门外传来宝钗娇嫩的声音:“王爷,宝儿求见。”
李之岳很讨厌自己在思索的时候被人打扰,本想将宝钗赶走,忽然眼珠一转,唇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轻轻说道:“进来吧!”
宝钗把丫鬟们都留在了门外,独自一人走进。
远远地,她身上那股清冷的、甜丝丝的香气便已经传到了李之岳鼻子里,李之岳从短榻上坐了起来,含笑拍了拍身边:“过来坐。”
宝钗却不敢失礼,先是行了大礼,这才款款走过去,斜签着坐下。
李之岳笑道:“这里有没有外人,你很不必拘礼!”
宝钗忙道:“妾身怎敢和王爷平起平坐?”
李之岳微微蹙眉道:“你来得正好,本王正有事要和你商议。”
宝钗有些受宠若惊,须知,李之岳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让别人参与意见,即便是他说出来也只是要身边的人做个听者而已,忙道:“妾身……可以么?”
李之岳表现得格外宽容体贴温柔多情:“本王知道,你一向聪明多智,只不过以往的事都是小事,本王还不想让我的小心肝操心!”
宝钗把头微微靠向李之岳肩头:“妾身愿意替王爷分担。”
李之岳道:“近日,倭国向天朝提出请我们送一位公主和亲,永结邦交,可是我们皇室之中仅有的一位适婚公主七公主已经远嫁天鹰国,剩下的公主都已经成婚,小公主上个月又不幸夭折了……”
宝钗忙道:“何不在宗室之中寻找合适的郡主充作公主?”
李之岳故作姿态的叹了口气:“哪有这么容易?倭国的人极其精明,他们言明说当真是公主便罢了,若不是公主那么这女子一定要是古宋国第一美人!本王在想,古宋国第一美人不就是你宝儿么,可你是本王的爱宠,怎么能送给倭人呢?”
宝钗感动的抽了抽鼻子:“多谢王爷抬爱。不过,宝儿还有些自知之明,宝儿实在当不起这‘第一美人’之誉。”话虽如此,她眼中却射出了嫉恨的光芒。
李之岳故作惊诧:“莫非这世上还有女子比我的宝儿更加美貌?”
宝钗微笑道:“俗话说人外有人,妾身便知道有一个女子便胜过妾身多矣,如说妾身是凡俗的脂粉,那么那女子便是天上的仙子了。”
虽然宝钗把自己的嫉妒和愤怒压至最低,李之岳还是听出了一丝不情愿,但他故作不知,忙问:“这到底是何人?”
宝钗娇笑道:“她便是皇上亲口加封的青莲郡主、北静王水溶的未婚妻、巡察使林海的掌上明珠林黛玉!”
李之岳故作惊诧,摇头表示不信,伸手抚摸着宝钗润泽的面颊:“本王始终不信!”
宝钗故意叹了一口气:“不瞒王爷说,以前妾身对自己的美貌也是颇为自信,不光是因为在故乡无人能及,便是到了长安,见过了各位名门闺秀,妾身也仍旧有这个自信,直到见了林小姐,妾身才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美人,不光是容貌出众,而且那周身的气度就非一般人可比……”
李之岳露出向往的神色,喃喃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本王还真想见上一见了!”
宝钗又叹了一口气:“不过,可惜……”
李之岳忙追问道:“可惜什么?”
宝钗满面惋惜:“可惜她已经和北静王爷有了婚约,不然的话,妾身一定想方设法为王爷弄到府中……”
李之岳哈哈一笑,拍着她的背道:“本王当是什么呢,原来竟是此事!嘿嘿,宝儿,你当本王当真是那种见色眼开的人么?有了你和蕉丫头,本王已经知足了。既然这位青莲郡主如此出色,倭国人必定满意非常了。啊,对了,后日皇宫之中为招待倭国来使会举行国宴,到时候你和蕉丫头也去,顺便告诉本王,哪位是青莲郡主……”
此时宝钗已经明白李之岳并不是想将黛玉据为己有,而是要拆散她和水溶,不由得心花怒放,娇笑道:“王爷放心,妾身姊妹绝对不会给王爷丢脸的!”
李之岳笑容可掬,不自觉的有了些亲昵举动:“本王从来都没有对宝儿失望过!”
宝钗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讨好李之岳的机会,但她头脑仍旧清醒,知道自己的身子才刚刚有了起色,若是不好好保养的话,这辈子恐怕都别想有那种事了,忙伸手按住了李之岳不安分的手掌,娇笑道:“王爷忘了不成,妾身这几日身子不便,不能服侍王爷……”说着满面愧色,“都是妾身这身子不争气!”眼眸微微下垂,一脸委屈,两滴大大的泪珠在雪白的脸上晶莹的露珠似的,果真是我见犹怜!
李之岳忙端正了身子,不在意的笑道:“不妨事,宝儿这样的美人,本王每见一次都会觉得惊艳一次,所以忍不住而已。你的身子要紧,一定要好好保养!”
宝钗激动地道:“为了王爷的这番疼惜,妾身一定会尽快恢复的!”
李之岳忽然逸兴遄飞,笑着拉宝钗起身:“陪本王下一盘棋!”
宝钗欣然领命。
隋子明兴冲冲跑去看雪鸢,忽然又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叫道:“表哥,不好了!”
水溶大惊失色,虽然隋子明一向不拘形迹,但是很少会这样失态,忙问:“出什么事了?”
隋子明顾不上说什么,拉着他便往后面跑。
后面黛玉所居之清心园里里外外围了一大群人,不光北静太妃,连林如海也来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担忧和惊慌的神色。
水溶忙挤进人群,拉着北静太妃问道:“出什么事了,母妃?”
北静太妃不说话只是向楼上指了指。
水溶抬头一看,瞬间觉得身上的力气,楼顶上黛玉衣袂飘扬,发丝轻舞,神态从容,宛若从天而降的仙子一般,但是身边却站着一个满面狞色,手中持着一把明晃晃的柳叶尖刀的黑衣女子,仿若来自九幽的恶灵。
隋子明忙伸手架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这女子应该便是来自倭国的所谓忍者了,原来雪鸢便是被他们绑架的。”说着神色黯然。
水溶便已猜到雪鸢必定已经遭了不测,勉强收束心神,问道:“她是怎么混进来的?”
隋子明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救回来的分明便是雪鸢,可是不知为何突然变成了这个恶婆娘,我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挟持了表嫂……我本来想用天羽出其不意地偷袭,一问才知道天羽早已被你派出去,如今还没回来……”看到水溶的脸色已经变成惨白,忙安慰道,“你看表嫂并没有丝毫惊慌,说不定她已经有了脱身的法子……”
水溶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把眼睛睁开,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了几分安定,朗声道:“兀那子女,你来此地究竟是何目的?”
黑衣女子咯咯大笑,用生硬的汉语叫道:“我身边的女子的,是个美人的,我家主人喜欢美人的!”
忽然,黛玉向水溶眨了眨眼,水溶悄悄把手放在身边一个丫鬟背后,手指一动,那丫鬟立刻摔倒在地,众人一声惊呼都把目光投了过来,楼顶上的黑衣女子的眼神也不由得向这边一瞟。
水溶早在手指点到丫鬟的同时已经悄悄来到小楼北面,飞身上了楼顶,一步一步向着黛玉二人靠近。
忽然那黑衣女子冷冷一哼,把头转了过来,对着水溶冷笑道:“你的,阴谋诡计对我不起作用的干活!”
“谁说不起作用了?”黛玉桃瓣一样的唇上绽放出端妍的笑容,脆生生说道,“你不觉得浑身不自在么?”
“哎呀!”黑衣女子忽然跳了起来,伸手在身上到处乱抓,但她立刻抑制住了自己的失态,双手捧刀,柳叶尖刀裹挟着一股腥风向着黛玉兜头劈下!
水溶手疾眼快,已经把黛玉拉到身边,飞起一脚踢向那黑衣女子手腕。
黑衣女子一声闷哼,柳叶刀脱手飞出,水溶忙叫道:“刀上有毒,大家闪开。”
楼下众人纷纷躲避,隋子明却也冲天而起,把那黑衣女子挟持到手中,厉声喝问:“雪鸢在哪里?你们把她怎样了?”
那黑衣女子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但嘴角仍旧带着一丝狠绝的冷笑:“想从我口中得知任何消息,你的,都是痴心妄想。”手腕一翻,掌心已经多了一把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向自己胸腹。
隋子明伸手去拦,却已晚了,虽然不曾真的切到下腹,但是伤口之深确实已经回天乏术。他恨恨地把这具尸体扔到楼下,飞溅的鲜血在半空中绽开一朵朵诡异的鲜花。
水溶扶着黛玉跳下楼去,问道:“你怎么样?”
黛玉轻轻摇头:“我根本没事。只不过,”神色一黯,“雪鸢……”
水溶心中一紧,偷偷看了一眼满面伤感的隋子明,悄声问道:“莫非真的出了意外?”
黛玉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这时众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长问短,好一会儿在黛玉再三声明没事的情况下才渐渐散去。
林如海和北静太妃却不曾走,几人一同来到房中,林如海便问:“这件事来得蹊跷,这个女子当真是雪鸢变的?”
黛玉摇了摇头:“我确信溶哥哥他们救回来的的确便是雪鸢,可是为何突然竟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已经发觉不对尽力退开了,却仍旧……唉,真不知道雪鸢如今身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