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真正的擅布局者,是真正的擅谋略者,也是真正怀大义的无双国士。
“怎么?不方便与我说?”雍黎见他久久未开口,虽心中疑虑,却也并未打算强求。
她只是纠结的是,为何她祖父来了大都府却未曾来联系自己,而是去联络了谢岑。
又想起此番上璋和长楚之约,自己已然知道,祖父在其中的作用不可谓不大,便又猜测祖父此番联络谢岑,莫非还是为着盟约合作之事?若真是如此,也没道理不告予自己知道。
莫非……
雍黎突然想起,自己压在“词人霁”书房里的那封书信……
祖父特地书信来告知自己的,那所谓的婚约……
雍黎抬头看向谢岑,却见他神色并无异常,只道,“这是我与无怀先生之约,并非不能与你说,只是这是原还不在当前,而在以后。先生说,此处棋局刚开,执棋之人不是他,局势如何走向也无法断定,但陈国之变无论大小,往后必当影响各国,局势之大变各国之纷争,纵是必然,但也当先为百姓所有谋。所以,他要安排的,便是后来事。”
谢岑几句话说得隐晦,但其中之意却又坦然而清晰。
雍黎明白他的意思,也更了解自己祖父,微微一笑,“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谢岑见她这般态度随意,并没有要追问的意思,反倒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正想说什么,马车却突然一顿一停。
雍黎原本是虚虚斜靠着车厢,这突然一停,惯性让她身子一歪便要往前面摔下去,谢岑下意识便伸手拉她,谁知雍黎却自己一手扶助车窗,稳住了身子。
她歪斜着身子,稳住了倒下去的力道,刚自己势力坐稳,却瞧见谢岑已经伸到面前的手。大约是见自己已经稳住身体,并不需要要他帮扶,谢岑觉得自己这伸在半空中的手有些突兀。
他笑一笑,正欲收回,雍黎却突然伸出另一只手。
她的那只手握上了他的手腕。
谢岑觉得雍黎的手是一如既往的凉,但不知怎的,却又觉得掌心灼烧出热度来。
他愣一愣,雍黎却似乎很平常,借着他的力道便坐直了身子,一边问道,“发生了何事?”
外面驾车的谢岑的属下,略掀开车帘子,回禀道,“主子,前面有异常。路面似有血迹,只是似乎被人刻意处理过,只是大概处理得匆忙,雪又未那般快地覆盖下来,所以还是留了些痕迹。而且我们走的这一条路不是主道,如今至晚,路上基本没有什么行人,所以积雪并未有丝毫踏破的痕迹,但在前面这一段,却脚印杂沓凌乱,还有在地上滚动拖拽的痕迹。”
谢岑掀开车帘下车去查看,雍黎也跟在其后下了车。
果然见得前面巷子里,原本覆盖了整条路的皑皑白雪皆被踩得一片凌乱,而凌乱中隐约可见不同与旁的地方的一点鲜亮色泽。
二人走近一看,果然是血迹,甚至都还未有新雪覆上,估摸着便是方才发生的事情。
谢岑抬头四处查看了一番,由此处往前有两个十字的路口,离得近的那个路口离此处不过五十余布的距离,而在此处便可见得那两个路口,往东往西往北通向无处的巷子都有人行走的足迹。
“第一个路口,往东。”
谢岑仔细观察一番后,得了这么个结论,他抬头看了雍黎一眼,见她会意点头,便朝自己那个属下道,“你驾车折返,另寻小路回去,多绕几段路,必要的时候可弃车,莫要让人发现你的去向。”
那人点头应诺,“属下今日不回官驿,另寻一个不起眼的住处。”
待得那人驾车离开,谢岑便拉着雍黎往那边路口去。
路口灰褐色的坊墙上,略靠下的位置有一个小小血印子,看着是新鲜的样子。只是雍黎却在血迹下方位置,又仔细看了看,墙上有一个不深不浅不宽不窄的凹痕,痕迹锐利,不像是以往被人磕碰出来的,看样子像是刀锋。
再往前走,只有几行杂沓的脚印,倒没有方才那边路面那么凌乱。
“看脚印,从这边过去的有五六个人,再加上方才那几条道路,约莫今晚在到这里的有近二十人。”谢岑道。
雍黎的目光没有在那些脚印上,而是落在墙角某处积雪上。
因为靠近墙角,惯常不会有人刻意从那边走,所以积雪应该保存得比别处看起来更平整些才是。
但这里……
雍黎过去,蹲在地上仔细查看,慢慢道,“看着痕迹,隐约是有一个扁平弯曲的物体落到此处,这里似乎有把手……看大小形状,莫非是把弯刀?看角度方向……大概是从那边路口那边脱力落到此处的……”
雍黎又往后看了看谢岑的方向,从他脚下位置看到自己脚下位置,指了指地上的一串脚印子,继续道,“大约是有个人,走过来捡拾,在这里停住的……还有这个,应该是拇指和其他四指握把手的印记……这么说来,那那边墙角的凹痕,莫非便是这个疑似弯刀的物件砸出来的。”
“这么个小细节,你竟也注意到。”谢岑笑道,“只是你推断出的这些,似乎也没什么大用处……”
“确实……那我们往前追追看?”雍黎拍拍手,一笑起身,目光却还是在那弯刀样的痕迹上停了停。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直到脚印消失在长街尽头,二人也并未发现何处踪迹。
四处一看,雍黎有些奇怪,谢岑却拉着她继续往前,也不再沿着外边街巷走,而是直接进了坊间。
坊间道路交错,居民集中,走动的人比坊外道路上走动的人要多,所以各处路面几乎没有平整的积雪的地方,来来往往的杂乱的脚印很多,根本判断不了方才那些人的方向了。
“这里。”谢岑指着路面一处有拖曳痕迹的地方,混着泥泞的残雪中又是一缕不是很明显的血迹,看方向是往这处小巷子西边去的。
二人忙往前去,小巷子尽头是个死胡同,只是靠一侧有一口井,井侧有两块枕石,靠着井口还歪斜这一根被雪覆了一半的捣衣杵,大概是附近几户人家共用的水源。
井口不大也不小,井栏上的雪被蹭掉了半圈,雍黎想要上前去查看,谢岑却拉住了她,“莫要看了,仔细晚上回去做噩梦。”
“我像是会被吓着的人?”雍黎不以为意,又道,“所以那些人抛尸在这井里?只是我不大想得明白,这井看样子是附近百姓常用的,顶多明日便会有人到这里取水,也定会发现。他们把人丢在这里,显然并不是害怕会被发现的,那既然不是为了藏尸,为什么方才在那边路上不干脆就弃在路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