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帝姬她却从未享过一天帝姬的待遇,就是到了下界依然不过是取乐戏耍的对象罢了,那时她卑微如尘,连一群流浪街头的混混都可欺辱责打,把对世道和命运不公所给的不满泄愤在她这个更弱小的蝼蚁身上。
莫说反抗,有时候反抗换来的不过是更残忍的辱骂责打,所以还不如熬着,熬成了习惯也就麻木了。
她也曾怨恨过,可到最后连怨恨的力气也没了。
直到他的出现,一切似乎偏离了轨道。
他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将她背回了家。安然一直记得那背上的温度,是她平生从不曾触摸到的,暖得她第一次贪心想要更多,甚至可以假装看不到他尚且不算高明的算计。
他总是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却格外稳重,那是与年龄不符的稳重,她知道这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他总是一声不吭的把所有事都做好,如果不是留心她甚至都不会发现。
或许最初就是那份稳重让她踏实吧,她贪恋他身上的温度,她怕一个人又回到那不见天日的黑暗中苟且偷生。
她喜欢被人放在眼里心上的感觉,她喜欢寒冷寂寞的时候有人拥抱,她喜欢可以委屈了找人撒娇抱怨,她喜欢……
他就像一个猎人,用并不高明的陷阱将她一步步引入设好的局,无尽沉沦里只能抓住唯一的救赎,然后陷的更深。让她明知有异却甘愿自欺欺人。
说来讽刺,在帝族生活过千年,她唯一学会且最擅长的就是看人脸色了,他的举动与她而言不过是最拙劣的表演,她一开始便知那是一场算计。
他给的光他给的暖都只是交易的条件,她却慢慢当成了真,那是她无尽黑暗里唯一能抓住的光。
安然看着陆西辞璨然一笑。
没想到这个猎人太笨,一手好牌全让自己打了个稀巴烂,她都入套了,他不捉她反而也钻了进来。
但是她无比庆幸这个猎人不够聪明,不然……
安然被他看的脸热,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看向盛开的夕燃。阳光下,她一身白衣却身处红色的花海中,张开双臂,眯着眼睛,轻盈的丝绦随风飘舞。
陆西辞看得一阵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小院,也是这么岁月静好。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却让他们整整分离了两千万年。
两千万年啊!多么漫长的岁月。
多少沧海成田,多少高山成海,多少小世界覆灭衍化,若为凡人又当几世轮回?
即便如今他贵为至尊主宰的九幽大帝却依然没有把握,他怕天灾人祸来临他依然没有一丝抵抗之力阻止,他想他绝不能容忍再一次失去她。
他再也不要忍受无尽的等待,让绝望煎熬凌迟。
衣袖下陆西辞紧紧握住了拳,他已经不是当年一无所有的布衣流奴了,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悲剧重演,他要她永远留在他身边。
安然一句话打断了陆西辞的思绪,自然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我说怎么找遍十重天也再未见过一朵夕燃,原来都被你挪到这儿来了。”而且每一朵都被精心打理过。
“当年城灭逃得匆忙,身上只来得及带了一粒夕燃种子,把它种在这里,竟也成活了。后来想着你喜欢,索性就去了一趟混沌把所有的夕燃都移了过来。”
不过一句话却饱含多少深情。九幽与混沌素来不和,一旦被发现必然不能善了,他却仅仅因为一个她喜欢就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移一种除了观赏无甚大用的花。
她的慕哥哥啊总是傻的让她心动!
“阿然,我们成亲可好?”
陆西辞从背后抱住安然,陪她一起看着日影西移,在最后一刻问出了期盼已久的心愿。
安然沉默了片刻,既觉得惊讶似乎又理所当然。若是没有裂空遗迹那场意外,或许此刻她早已穿上嫁衣成了他的妻。
可是如今顾虑重重又不足为人道,转过身来看着陆西辞,安然发现她竟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