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殿内诡异的沉默。
仿佛时间凝固在此刻,有某些无形的东西正在焦灼的拉扯。
赵属缓慢开口,赵禛驾崩以来,这颗悬着的心突突一坠。
避无可避,直面剑锋。
“大行皇帝并无遗言,至于遗诏,本宫至今未见!”赵属沉着应答,内心却百转千回。
起居郎起身再拜,与众人跪在赵属身前,道:“既如此,臣等请愿,望殿下迎接皇后荣升太后,主持后宫大局,替主上分忧。”
皇后蛰伏至今,居然仍留有后手。
可是冲突并未白热,几个起居郎自然不是贸然行动,除了诏书,必然还要顾及天下的口舌。
登基在即,却被逼宫?
他没有遗诏加持,自然无法合理正名,朝臣们再能争取也不敢冒进。
皇后也是料定了,眼下形式微妙,皇位传承,权力交接,本就是外敌入侵的好时候。若太子与皇后不和之事传扬出去,再有人觊觎皇位,造成朝局动荡,更是自找麻烦。
赵属突感头痛,明安见状,赶紧上前替他抚背,质问道:“殿下身体不适,你们还要逼问多久?”
“不敢!”众人虽这样说着,却没有半点告退的意思。
赵属这才道:“本宫偶感不适,此等大事,本宫不便决断,明日自会召见众人议论此事,今日便到此为止罢。”
说罢,众人这才告退。
赵属不用明安扶着,皱着眉头走到偏殿,合衣靠在睡塌上,吩咐道:“本宫休息片刻,一会儿百官还要来祭拜,便不换衣服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百官依次祭拜,宫人整齐的跪哭于灵前。
赵属昨夜勉强歇息片刻,眼下脸色并不算好。
各部的主事及宗室长辈齐聚殿内,只等赵属发话。
“今日,本宫有一家事,尚未决断,还请各位议一议。各位都是久在朝堂的老人了,自然比本宫熟识国法家规,本宫自觉浅薄,不足之处还请各位直言。”
“臣等惶恐!”众人心中一惧。
一来赵属称呼未改,虽还未即位,但只差一个典礼罢了,众人如今也可改称呼了,赵属却仍自称本宫,守着太子监国的规矩。
二来还未知是什么事,赵属的态度却尤为谦逊,百官到底没摸清楚他的意图,并未敢轻易应答。
赵属自然知道他们的顾虑,只继续说道:“大行皇帝早年病重时,便草拟过继位诏书,如今却仍为定稿,不知是何缘故,还请各位教予本宫?”
此话一出,果然有人发话,“即位诏书不日将成,只不知谁来主持大典?后宫空虚,太子妃有孕,难免照料不周,还请殿下决断。”
这是不愿正面回答,又将问题抛回来,但好在决断在他,想必前朝后宫还未勾连,起码皇后势力仅限后宫。
“族中之事,既有定数,当请晋王主持登基大典,此前担忧皇后抱恙,无法料理后宫,若诊断无恙,本宫自奉其为太后。”
如此安排,前朝安心,后宫也无从插手,何况以皇后康健为上,若是真不便料理后宫,也不是赵属的问题。
有了赵属的话,前朝百官便有了主心骨,大行皇帝的告哀送抵邻国,新帝登基的诏书传遍天下,皇位继承之事,终于平安落幕。
大燕以孝治天下,作为皇室,必然要做天下的楷模。
天子以日代月,二十七天后赵属守丧结束,正式昭告群臣遵奉太后的事宜。
朝堂上皆称颂陛下仁孝,赵属不胜烦扰,下了早朝,去的是高蕤所在的坤宁宫。
高蕤如今怀孕刚满三月,正是恢复食欲的时候,赵属有空便监督她饮食,还特意增设小厨房,已备不时之需。
“看你吃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高蕤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这几日好容易有胃口,吃得是比平时多些。”
赵属笑道:“倒不是说你多吃。”
正要闲说着,高蕤忽然道:“早晨给母后请安,她像是比往日清瘦些了,我特意叫来馥儿陪着她,午后若无事,你还是去看看罢。我只怕照顾不周。”
赵属点头宽慰道:“我知道了,你先顾着些自己罢。”
高蕤羞赧一笑,低头看了看微隆的腹部,“我自己知道的。”
午后,赵属批阅过奏疏,便前往庆寿宫,赵馥儿正陪着太后说话。
赵属进来,气氛出奇的好,似乎之前种种从未发生。
“正说你呢,你如今蓄须了,看上去更成熟了。”太后第一个开口,她气色不错,近来应当很舒心。
赵属淡然,并没有多的话,前来看她似乎也只是来点卯而已。
馥儿在一旁,略显紧张,期望缓和这样的气氛,“哥哥好容易来,娘也是……”话到这里,略显尴尬,一时无语。
倒是太后并不在意一般,状似随意问向赵属:“据说陛下要改名,免得百官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