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廷锡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来,却没有答话。
美娘见他不答,便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为人端正,从未见识过我这等人,只是像你这样出众的人物,家中娇妻美妾必不在少数罢?既然如此,你又凭什么苛责于我?你我都是一样的,不过你是自愿的,我是被迫的罢了。”
蒋廷锡别过头轻笑一声,自嘲道:“我半生落魄,哪来的什么娇妻美妾?你太看得起我了。”
“蒋大人想说自己是个雏儿?”美娘娇滴滴地笑了起来“蒋大人,三十好几的男人没娶过妻没纳过妾,你骗鬼呢。”
蒋廷锡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虽未纳过妾,却娶过妻,我发妻是个朴实又温和的女子,跟你很不一样。她是我母亲亲自给我定下的,我们夫妻三载,相处得很是投契。”
“所以蒋大人说的‘娶我’其实还是纳妾了?”美娘不甘道“或许在你眼里我能做妾已是天大的福分,可我冷美娘是个心比天高的人,我不愿做妾,哪怕是像你这样的大老爷的妾。我不屑。”
“我没有要你做妾,我真心实意想娶你为妻的。”蒋廷锡低声道“我发妻只陪了我三年,她走的时候尚在妙龄,和你差不多大。我只有过她一个女人,她走以后我便再没接近过女人了,直到遇见你。”
“她是怎么没的?”美娘问道。
蒋廷锡深吸口气,伤神道:“疟疾。这是个极磨人的病症,发作起来身上忽冷忽热的,我寻遍无数药方也没能救得了她。后来我当了宫里的供奉才知道,这病只有一种叫做金鸡纳的御药才能治,旁的都不行。我那会儿已经立了些功劳,圣上一高兴便把这药赏给我了。”
他惨然一笑:“都说人生无常,我那时才总算体悟到了。我急需用它的时候踏破铁鞋也寻不到,等到用不上了它又来了,偏还得来得那么轻易。”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也是常事。”美娘叹了一声,继续道“可就算你只有一个女人,也是有过女人;我纵然有过再多男人,也是有过男人。你我仍是一样的,你又因何瞧不起我?”
蒋廷锡正毋自悲伤不已,听到她此言后顿时失语,忍气道:“强词夺理。我气的是你骗我,你莫要偷梁换柱。”
“我若不骗你,你决不肯娶我;我骗了你,你还是不肯娶我。”美娘恨道“都是因为他们!要不是他们找上门来,你我何至于此。”
“那我倒要谢谢他们了。”蒋廷锡悠悠地说道。
美娘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又垂下头来,犹疑道:“你真的想娶我么?为什么?”
“我曾经真的想娶你。”蒋廷锡道“不过已经无关紧要了,我如今不想了。”
“可我想知道为什么。”美娘坚持道。
“你这样的美人,哪个不想娶你?”蒋廷锡避重就轻。
美娘明白这不是他的真心话,追问道:“不是的,你的喜欢和别人的喜欢不一样,我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蒋廷锡仍不肯回答,他站起来拍了拍沾在身上的尘土,推开门道:“左右你已经怨上了我,我也已经对你死心了,是是非非又何必问明白。”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蒋大哥!”美娘站起来追了两步,见他当真不再留恋自己后不由伤心道“就算你我有缘无份,也是我看不上你在先,是我不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