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乡试的放榜日子还有好久,裴琅嫌在家中干等无聊,带着双卿到扬州找他师父去了。
袁江的身体从去年以来便有些不大好,前两年他还会有事没事去裴琅家小住几天,或者让裴琅来扬州,师徒几个去郊游采风,可今年就不行了,他撑不住舟车劳顿了。
好在他没有别的大病症,精神头很充足,见裴琅来了,还有心调侃他吃胖了。
“知道师父爱饮酒,我跟卿卿给您带了些果酒,您酒虫犯了就小饮几杯。”裴琅说着,还不忘提醒道“千万不能多喝啊,不然下次就不给您带了。”
“臭小子,又来管教师父了。”袁江嘴上不留情,面上却一派和煦,显然对裴琅的关心很受用。
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人一上了年纪,衰老就成了无可避免的事情,许多病症也会随着衰老接踵而来。他对这些并不放在心上,只一心感激老天爷还能让他保持清醒的神智,多活几年。
“阿琅啊,别操心师父。你师父我活了一辈子什么都见识过啦,不亏!现在活着就是赚到,多活一天,多赚一天,算起来我还赚了不少呢。”袁江咂了一口小酒,美滋滋地品着。
裴琅敬服他师父乐观的心态,很希望等自己老了的时候也能像师父一样洒脱,超然。
可袁江到底没能在家清闲多久,裴琅到来的第二天他就又接到了朝廷的圣旨,他又得进宫了。
与上回的愁眉苦脸不同,袁江这次异常激动,整个人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连身子骨都变硬朗了不少,直呼赶快收拾行李,他要早点进京。
无他,只因他以一介白衣之身,被皇上封为了抵候!
这可是了不得的惊喜与荣耀,纵观历朝历代,有此荣誉者也不过寥寥,哪怕豁达如袁江都不能保持镇静了。刚接到圣旨的时候,他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是自己耳聋了听岔了,眼花了看错了。
他被封侯也是有原因的,为的是表彰他对圆明园设计与建设的贡献,还有他为皇家服务了几十年,画出的诸多宫廷楼台画作。最重要的,还是他的画技水准太高了,集数百年画工之大成,当代无人可与之比拟。
雍正帝极爱他的画作,觉得他画出了皇家的恢弘气度。他是个真性情的人,爱之则欲其生,恨之则欲其死。对于自己喜爱、特别是尤为喜爱的人,他从不吝啬褒奖,并且毫不在乎是否符合规矩。哪怕在别人看来十分匪夷所思,他也照做不误。而且,别人越反对,他就越坚持。
例如当年他十三弟允祥薨逝的时候,他就想把他葬进自己陵寝,将来兄弟同穴,生死同依。允祥被吓了一跳,极力劝他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从来只有帝后夫妻同穴,哪听说过两兄弟这样的,再亲都不行。再说了,他还想跟自己的福晋兆佳氏埋在一块呢。
可以说,袁江是雍正帝的幸运儿。
当雍正帝脑子里刚好升起这个念头时,立即就遭到了身边人的极力阻拦。他是个什么性子,你们越不同意我偏要做,三下五除二地写好了圣旨,不等御史反应就叫人快马加鞭送到了扬州。
自从接到圣旨之后,袁江家里可谓是门庭若市,前来拜访的友人如过江之鲤数不胜数。袁江起初还乐呵呵地接待,大有扬眉吐气之快,可时间一长就受不住了,恨不得背上长出翅膀直飞京城。
袁江年纪大了,裴琅不放心让他一个人进京,便跟双卿一起陪他前往,路上也好随时照顾。
袁耀还在画院任职,袁辉却丢下生意跑来了,说什么也要送他二叔一程。袁江斜睨着他,问道:“你小子不会又想来占你叔的便宜吧?”
“哪能呢,叔你飞黄腾达了,我跟着高兴不是。”袁辉打了个哈哈,用满是期待的眼神看着袁江“叔,你说你这爵位能世袭么?要是能的话...嘿嘿,嘿嘿。”
“世袭个屁!”袁江抬起脚做出踢他的架势“你小子想得还挺美的。我这个抵候是特封,跟人家正儿八经的根本没法比,还世袭,做梦呐!”
袁辉麻溜地躲过他叔的无影脚,嘿嘿直笑:“我就随便问问。”
袁江重重地哼了一声。
袁辉派了条客船去送他们,没几天就把人运到了京城。裴琅扶着袁江从船上下来,径直去了袁耀租的院子。
封侯不光有诏书就行了,还得举行典礼,礼部让钦天监算了半天,总算挑出了一个好日子,紧赶慢赶地给袁江办了场封侯大典。
这是袁江人生的高光时刻,他浑身洋溢着志得意满的喜悦。裴琅本来还担心典礼仪式繁琐,时间又长,袁江会不会撑不住,结果发现自己多虑了,袁江不仅没感到累,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
裴琅怕他再激动下去体力会透支,赶紧劝他休息,又给他熬了人参乌鸡汤补身子,总算没让他乐极生悲。
封侯之后,袁江的名气更大了,每天都有找上门请他作画的人。袁江依着名帖一一回复,有些同意了,有些推辞了,还有些则是不得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