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呐，来人啊！”

“谁能救救我，快把门打开啊！”

尚未被火势波及的考生们绝望地呼喊着，烈火越烧越近，如果再不开门放人，他们迟早也会被火海吞没。

烈焰所到之处，尽是凄厉的惨叫声。江南贡院，这个曾经无数士子们梦中的殿堂，如今已成了修罗地狱。

姗姗来迟的衙役们终于开始组织救火了，可火势早已失控，哪里是一时半会能够扑灭的。衙役们急得满头大汗，不得已寻求附近的百姓们帮忙灭火。

其实哪用得着他们开口，百姓们早就开始想办法了。贡院里的动静太大，考生们的惨叫声远隔十里都能听见，谁还能继续安心入睡。

火势还在持续，阵阵呛鼻的黑烟笼罩了半个南京城，到了这个时候，哪怕是傻子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该死的，你们倒是开门啊！”焦虑到极致的百姓们围住衙役，想从他们手上抢走号房门锁的钥匙“先把人放出去，房子烧就烧了，大不了再建！”

“朝廷有令，不到考完谁也不能开门，你们想害死我们么？”衙役们并不想交出钥匙。

“迂腐，迂腐！”被困的考生急得破口大骂“究竟是考试要紧，还是人命要紧？！”

“是啊，大人们，人命关天呐！”众人苦苦哀求，都想给他们跪下了。

衙役们咬了咬牙，做出了最后的让步：“得有总督大人的允许。”

立刻就有人飞奔去找，时间不等人，时间就是生命，迟一瞬就会多死一个考生。

大约过了半刻钟，才有人传来了江南学政的指示。

“大人说了，他马上就来，让我们抓紧救火，如果让朝廷损失了栋梁之才，他拿我们是问。”

“那到底要不要开门？”有人问道。

来人皱眉：“这...大人没说。”

众人听见这话，急得想问候总督讷亲的祖宗十八代，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打官腔，就不能拿出点实际的主意么？

就在他们僵持的这一会儿，大火又连续吞没了几排号房，已有近半考生葬身火海。

救火的人等不了了，为了抢钥匙与衙役动了手，一抢到钥匙就赶紧去开门。抢不到钥匙的就拿铁锤刀子把门砸开，尽可能地能多救一个人出来。而被救出来的考生一恢复自由，就立刻冒险投身于救火之中，帮他们救出更多的考生。

等讷亲到来的时候，该烧的都已经烧完了，该救的也已经救完了。江南贡院已成一片焦黑，余火时不时地从焦炭中窜出，夹杂着一股股烤肉的异香。

讷亲“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直吐得胆汁都冒出来了还在干呕不止。幸存的考生们心怀怨气，没有人上前去招呼他。

讷亲吐够了才在侍卫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虚弱地问道：“怎么会这样，是何人之过？”

考生们不理他，只有衙役悻悻地答道：“起火原因尚未查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烧起来了，想救都来不及。”

“那还不快去查！”讷亲大喝一声“这里头可都是朝廷的栋梁，一下子烧死这么多，是你担待得起，还是我担待得起？！要是不查出个名堂来，你我就等着槛送京师，挨千刀万剐吧。”

“是，是。”衙役们惊恐地答应。

讷亲闭上眼睛，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这件事实在太大了，几乎一夜之间便传遍了全国。乾隆帝得知后大为震怒，勒令讷亲必须在当月给出结果，不然就要重重治他的罪，以告慰死去士子的在天之灵。

有了乾隆帝的威压，讷亲没过几天便查明了原因，顺便还统计出了伤亡人数及名单。火是偶然起的，兴许是哪个打瞌睡的考生不慎推到了烛台，然后就引发了大火。至于伤亡数字，实在骇人听闻，一万七千名考生，幸存者不足三百人。

数据一出，举国惊震。整个江南省总共才多少秀才啊，这一下就死了上万名，江南文坛几近覆灭。

秀才虽说功名不高，却是一个省文化的根基，秀才的多少决定了这个省人才的多少，江南省损失了近九成的秀才，不用想都知道人才一定青黄不接了，没有数十年的喘息根本无法恢复元气。

毕竟，死一个秀才只需要一瞬间，而重新培养一个秀才却需要十几年辛苦。

出身江南的文臣们心都快碎了，一万多名秀才呐！几万家庭呕心沥血供养出来的，就这么没了。天灾无可避免，人祸却能追究，他们纷纷上表，请求治总督讷亲救火不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