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敏中静静听着,脑子转了一圈又转回了去年贡院失火的事情上。赵构与秦桧,弘历与讷亲,皇帝与奸臣...
脑中似有惊雷炸开,于敏中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
为何沿用了数百年的贡院会突然失火,为何总督讷亲的官职不降反升,甚至为何他会遭受痛责,他全都明白了。
于敏中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他只感觉冷,无边的黑暗与彻骨的严寒从四面八方袭来,他的世界堕入永夜,再无一丝光亮。
裴琅在守完师父的孝期之后便准备出发进京了,为一年后的会试做准备。与他一起动身的还有他的小兄弟吴玉阶,沈芸想让他带弟弟去京城见见世面,顺便监督他学习。
由于还要去接袁枚,裴琅便带着他一同去了浙江,在袁枚家住了几天。
袁枚不慎错过了雍正末年的乡试,直到乾隆元年的恩科才中的举,比裴琅晚了整整一年。可他本人却毫不放在心上,还直说与裴琅有缘,两人正好可以当同年。
裴琅习惯了他的洒脱,也羡慕他的自信,他自己可没信心能一次考上。
或许是多了一个陌生人的缘故,吴玉阶一路都乖乖地,裴琅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连学习都比以前刻苦了,十分令人省心。连思俨都忍不住夸他:“小公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自从裴琅成亲之后,思俨便成了吴玉阶的书童。他只比吴玉阶大两岁,却总以长辈的口吻对吴玉阶耳提面命,一不听话就是好一通训斥。这是沈芸特意嘱咐他这么做的,说吴玉阶太皮了,不好好收拾收拾难成大器。
吴玉阶敢怒不敢言,每每被训都皱着一张苦瓜脸,委委屈屈地生闷气。他本是个贪玩的,为了学习的事没少挨骂,这回不知怎的突然转了性子,居然勤奋起来了。
说来好笑,思俨跟着裴琅的时候也是个贪玩的,需要裴琅督促才学的进去,可一到吴玉阶身边却仿佛变了个人,比私塾里的老夫子还严厉,学起来完全不用监督,还能把吴玉阶管得死死的。
吴玉阶一路学到了京城,等裴琅找到落脚地之后,他一溜烟跑进哥哥嫂嫂的房间里,严肃地对他们说道:“我想改名。”
“?”裴琅莫名其妙,问他道“为什么想改名。”
“因为我侄女叫玉缃啊。她有玉,我也有玉,我们撞名了,这多不好。”吴玉阶说得有理有据。
裴琅一想也是,便问他想改成什么。
吴玉阶清了清嗓子,报出了自己冥思苦想数日的大名:“吴玠。”
“这样就跟哥哥们的名字连上了。”吴玉阶得意洋洋地解释道“玠也是玉,等于是把两个字合为一个字,我的名字没变,还不用跟侄女撞名,多好。而且宋朝有位抗金将领也叫吴玠,可见这个名字吉利。”
他年纪小小心思倒是不少,裴琅被他说服了。
“我写信问问娘吧,看看你爹同意不。”裴琅想到吴应物的和善性子,觉得他八成不会反对。
“多谢二哥!”吴玉阶开心了。
他跟娘说娘未必肯答应,可二哥开口娘一定会好好考虑。别以为他不知道,娘最心疼二哥了,比他和大哥加起来都多。娘训斥过大哥,也训斥过他,却从未见她训斥二哥,不仅如此,她甚至从未拒绝过二哥,不论二哥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
他有时候都怀疑二哥想要月亮,娘都会绑上火箭炮把自己崩到天上,去给二哥摘月亮。
他很理解娘,知道娘愧疚,他们三兄弟只有二哥小时候没娘疼,娘一提起二哥小时候怎样怎样就会哭,说她那时候总被二哥的爹打,情绪特别差,二哥生下来她都没抱过,也没给他喂过奶,两年后她就改嫁他爹了,再也没见过二哥。
吴玉阶也觉得他二哥能长这么大,还这么孝顺是真不容易,简直就是来报恩的,他答应娘会跟娘一起好好爱二哥,他不会吃二哥的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