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离开我么?”于敏中沉沉的目光里带着点不自觉的示弱,害怕她脱口而出一个“是”字。
俞滋兰艰难地说道:“你可以跟我和离,也可以休了我,总之我一定要走。”
“你休想!”于敏中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咬牙道“滋兰,你为什么不能像阿琅一样理解我?”
“他又不用跟你一块过,他爹也没有被虐杀!”俞滋兰的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
“你爹他是咎由自取——”于敏中及时打住了这句口不择言的话,可为时已晚,俞滋兰尽数听到了耳朵里。
她愣愣地盯着于敏中看了好一会儿才自嘲道:“原来你一直是这样想的,难怪你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你觉得我爹爹活该死是么,活该受折磨,活该被腰斩?于敏中,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这个妻子!”
想到下人跟她描述的她爹爹死前的惨状,俞滋兰几近崩溃,于敏中的冷漠更令她寒心。难怪他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逢迎媚上,他恐怕还觉得皇帝做的好呢。
可那是她的爹爹呀,生她养她疼她的爹爹呀,就算他真的有错,她也无法容忍别人侮辱他,更别说这个人还是她丈夫了。
于敏中慌张地想为自己辩解,俞滋兰却已经夺门而出。他立马跑过去拦腰抱住她,急急地说道:“滋兰,我说错话了,我不是这样想的。”
俞滋兰挣了两下没有挣开,气道:“焉知你不是无意中说出了心里话?你从来就没有尊重过我爹爹,他丧期你还在生子。你放手,我要走了。”
于敏中哪里肯放,死死按着她不让她离开半步。
正在僵持间,门房胆战心惊地走了过来,低头颤抖着说道:“爷,宫里传旨叫您过去。”
于敏中只好松开了手,淡淡说了句“知道了”。
俞滋兰赶紧离他远远地,讥讽道:“找你的主子去吧,当心去晚了失宠。”
于敏中深吸一口气,将心情平复下来:“在家等我回来。”
说完整了整衣衫,大踏步离开了。
皇帝召他并没有什么要紧事,无非是皇后先前送来的万年青开花了,他觉得是件奇景,因此特地把大臣们叫来围观。
臣子们围着两株冬青树啧啧称奇,绞尽脑汁地想着吹捧的话,竭力把它们和皇帝的功德联系在一起。
弘历被捧得飘飘然,当场吟了十首诗,又引得臣子们狂拍龙屁,夸他乃是文曲星下凡,有卓世之才,曹植谢灵运在世也要自愧不如。
这夸奖着实有些过了,就连弘历自己都不好意思认领,正要开口说几句谦虚的话,慎郡王允禧又捧着自己的画作过来了:“皇上,臣近日画了幅好画,可总觉得缺点什么,臣斗胆请皇上提诗一首,为它增光添彩。”
“二十一叔说笑了,谁不知你诗词书画样样都是一绝,哪还用我写。”弘历谦辞道。
允禧不由分说就把画塞进了他怀里:“叔叔我画画还行,可要说写诗就比不过皇上了,皇上就当是给做叔叔的几分薄面,好歹写一首吧。”
“是呀皇上,总不能叫慎郡王空手而归吧。”臣子们在一旁趁势起着哄。
这话正中弘历下怀,他徐徐展开画卷,见那上头竟十分应景地画着几株冬青。
弘历当即笑道:“慎王,你可真会取巧。罢了,朕就把方才做的那几首诗写上吧,左右还算切题。”
吴书来察言观色,立刻去给他磨墨。
弘历提笔而书,写了几行后又顿住了,面露尴尬之色——他忘了自己方才都吟了什么了。
好在他是当惯了上位者的人,很快就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诸臣工,有谁还记得朕的诗句么?”
众臣被问得一愣,他们只顾着拍龙屁了,根本没留意皇帝做了啥诗,谁成想皇帝居然会考他们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如何应答,最后还是一个翰林憋出了两句,紧接着又哑巴了。
“哼,原来都是哄朕的,朕说了什么你们压根没有听进去。”弘历登时冷了脸,目光不善地扫视着这帮臣子。
“皇上恕罪!”一群人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
弘历的面色依然不见缓和。
众臣正在手足无措间,一个人站起来拱手道:“皇上,臣请一试。”
说着便把皇帝即兴而赋的十首诗一字不错地诵了出来。
弘历的脸色终于由阴转晴,赞赏道:“不错,是个肯用心的,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臣于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