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伸手打开盒子,盒子里散落着木樨香片,内中还有一个较小的套盒。思卿又将小套盒打开,菱蓁吓得面如土色,险些丢掉盒子叫出声来。
盒里装的竟然是那位“琵琶伎”七娘子的项上人头!头颈部用石灰填着,口鼻宛然,显然被杀未久。
萧绎大怒:“什么乱八七糟的东西都敢往朕和皇贵妃面前送!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底下侍从跪了一地,菱蓁连连叩首谢罪。思卿不欲声张,向萧绎递过一个眼色,萧绎强压怒火,半晌道:“今日之事,倘若泄露一个字出去……”
宫人纷纷叩首道:“奴婢们不敢。”
思卿道:“都起来吧。”
萧绎本来想吩咐人去杀此琵琶伎灭口,此时端王已将这琵琶伎的人头送来,萧绎遂道:“你们下去吧。”
思卿问:“这是什么?”
萧绎道:“出事那天营里的人,都封了口,只有这个乐伎是漏网之鱼。”
思卿盖好礼盒的盖子,将盒子交给颤颤巍巍不大敢伸手去接的菱蓁,吩咐菱蓁,“好好安葬。”口里又道:“端王的忠心倒是表得彻底。归家便是三生幸,鸟尽弓藏走狗烹。陛下与端王,果真都是太祖皇帝的子孙。”言罢转身便走。
此语讽刺萧绎为打压端王,而杀死卧底端王身侧的孟光时;端王将琵琶伎作为耳目放在孟光时营中,又将琵琶伎斩首为礼。
萧绎面色青白不定,伴随着一声巨响,殿内一橱价值连城的瓷器碎了一地。
思卿闻声回首,冷冷道:“妾不好裂帛声,陛下却喜欢这等声响。”
萧绎两头受气,心里不痛快,便没再理会思卿,思卿自顾自带着从人走出殿来。
菱蓁眼见不好,于是劝道:“姑娘你这又是何苦?”
思卿道:“我难得装一回贤德人,什么叫‘我又是何苦’?”
菱蓁道:“奴婢不明白。”
两人穿过长街回到宁华殿,一同上了湛云楼,思卿方道:“你说孟光时是谁的人?”
菱蓁犹疑道:“他是陛下的人?”
“对,”思卿随手拿起一只柑子剥开,“他是三哥的人,三哥把他放在端王身边。现在三哥想找端王错处,要拿端王身边的人开刀,结果就选了以前的端王府长史孟光时。”
“啊?”菱蓁一惊,“他不是陛下的人么?陛下为什么还要……”
“鸟尽弓藏走狗烹。”思卿冷笑。
菱蓁不解,“所以您这么刺儿陛下,是在为孟光时鸣不平?”
思卿把剥下的柑子皮一丢,“不是,是在演戏。”
菱蓁愈发不解,“演什么戏?”
“我说了,”思卿一笑,“在演贤德人。那孟光时肯定出了问题,三哥才拿他当靶子。”
菱蓁追问:“出了什么问题?”
思卿笑道:“我不知道,这就要问沈沅西了。他做事怎么如此疏漏,竟然让京卫的老人出了问题。”
菱蓁这才明白过来,“那陛下这次设局动孟光时,是在警告舅爷。”
“警告谈不上,只是在提醒他罢了。”思卿拿着剥好的柑子闻了闻,“不过他既然不在帝京城,有些事也不能全怪他。陛下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挑衅端王。”
菱蓁点点头,复问:“那方才陛下反应怎么这么大?”
“他有心事,还窝着火儿。你还记不记得,要动孟光时之前那天晚上他和老九喝的醉醺醺的。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忽然想起来这一出,冒冒失失地动端王。”思卿答。
“那姑娘怎么不问问陛下究竟……”
“多半与仁康皇太后制谥事有关。他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不说。我何必多管闲事?”
因沈江东要到抚州去,与京卫程瀛洲交接了事务,程瀛洲来报萧绎。懋德殿内,程瀛洲入殿行礼,萧绎定了定神,方叫他起来。萧绎斟酌了半日,开口却问:“叫你查何适之豢养的暗线的事,你查的怎样了?”
程瀛洲答:“何相从熙宁九年开始招募武士,这些人来源驳杂。何相对他们许下金银,网罗而来。不过何相目前对这件事不甚上心,这些人也没什么大动作。”
萧绎问:“其中我们的人现况如何?”
程瀛洲道:“都没出岔子,臣已命他们严阵以待。”
萧绎复问:“嘉国公可知道?”
程瀛洲想了想,答:“其实嘉国公自打接手京营,便早已不问上十二卫的事。”
内殿的几束烛火灯光透过长窗,将窗上卍字不到头纹样镂刻在萧绎的脸上。萧绎沉默了一会,慢慢道:“你叫咱们的人不要松懈。”
却说沈江东忙着交接京防的事,江枫独自去拜武振英,武振英告诉她道:“我虽在直隶,近年来帝京城里的事极少沾的,留下些正经生意罢了。我正好也要回通河的下处去呢。依我说,你回抚州比留在帝京清净。”
江枫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去抚州也没什么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