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梁汾去拜杜嗣忠,见杜嗣忠府里一片忙乱,于是称他的字问:“本初这是怎么了?要出远门?”
杜嗣忠拱手道:“不日北上。”
原来杜嗣忠兼任日讲起居注官,颇得今上倚重。此番没有随今上去西京,是因为他新近丧妻,要留京发丧。如今他的妻子已然安葬,今上召他去西京,他也只好应诏而去。
“顾兄便是不来,我离京前也是要去见顾兄你的。”杜嗣忠道。
说完不待顾梁汾开口问,他自顾自说起如今朝里剑拔弩张的局势,连连摇头,轻声道:“皇后和范阁老的意思是安平郡王千里迢迢弄人来京,本是为了献俘。可是如今陛下不在帝京,献俘之礼不成,应该等陛下回来再做定夺。再说就算是献俘,也没有一股脑儿直接都杀了的道理。若只是为了鼓舞士气,为何不在两军阵前杀了,非要弄回帝京?”
顾梁汾问:“为什么弄回帝京?”
杜嗣忠不好直接说是宗亲向今上示威,只好打岔道:“中宫和颐宁宫还说陛下践祚以来,平素仁爱,若此时冒然制大狱杀人,恐使民心不稳。但是端王不论如何就是不肯松口。”
顾梁汾追问:“那今上怎么说?”
杜嗣琏答:“陛下远在西京,难控帝京局面。安平郡王又将兵在外,陛下眼下不好多说什么。”
顾梁汾叹了口气:“那就是说这件事已经无法转圜了?”
杜嗣琏想了想还是道:“皇后见端王不肯松口,竟然……竟然说倘若端王肯在此事上退一步,皇后则固怀谦退,将上表请间,辞皇后位,离开禁中。”
“放不放人和皇后辞不辞中宫位这两件事有什么因果联系么?”顾梁汾惊问。
杜嗣琏答:“顾兄不知,端王与内阁一向不和。当年太皇太后选立大学士何适之的侄女为今上元后时,端王就极力反对,但那时候有太皇太后压着。而今皇后乃已故东阁大学士叶秀峰之女,正位中宫时因为端王反对,很是废了一番周折。中宫与端王失和已久,端王自然愿意瞧见皇后上表辞位。”
顾梁汾道:“听起来这位端王气量不大。”
杜嗣忠欲言又止,半晌道:“既然皇后已经把话给撂下了,后路也顶死了,只能瞧着哪边先让步。若皇后让步,傅先生就凶险了;如果端王让步,傅先生的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顾梁汾听了也只能叹气,说了几句客套话,由杜嗣忠送出门去。
顾梁汾回到武宅,武振英从屏风后走出来,见他面色不好,于是问:“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去见你傅伯伯?”
“杜兄不日离京北上任职,这件事,不能再牵扯到他了。除去他师长林世仪和傅伯伯的交情,他本人与傅伯伯本无甚交集,到如今也算仁至义尽了。”顾梁汾道。
武振英点点头,“你说的也是。那他和你说了什么?还有思卿有没有再和他说什么?”
顾梁汾踟蹰了片刻:“他说端王和中宫撕破了脸。思卿说的都是疯话,不听也罢。”
武振英注视着顾梁汾,顾梁汾顶不住他的目光,想了想说:“思卿她硬使法子逼迫端王在这件事情上让步。”
武振英追问:“按照从前你和你傅伯伯和我说起过的你思卿妹妹的性情,她是个能豁出去不计后果的。如你所说,她如今动辄得咎,拿什么逼迫旁人让步?”
顾梁汾只是沉默,半晌说:“拿什么逼迫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一明着出手,贻人口实,怕是好些人会参她预政。”
武振英猛然回头道:“不等了,我们现在动手。”
“您不是说等等看,别乱了她的阵脚?”顾梁汾问,“怎么又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