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绎照料了思卿半月,思卿虽然嘴上没有好言语,到底也软和下来。落后萧绎还是叫菱蓁来陪她,菱蓁心细如发,如此又过了几日,思卿渐次好了起来。因为菱蓁和思卿身边的内侍首领和安不和睦,思卿知道了反而劝其菱蓁来。菱蓁无奈道:“您还是先留心您自个儿吧。”
这日萧绎要返回禁中,早起来看思卿,思卿只管把帐子一合,口里道:“谁要你来献殷勤?”
萧绎笑道:“我今天得回去一趟,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思卿哼了一声,又道:“谁不生你的气了?你值得我生气怎的?”
“是是是,”萧绎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气得把自个儿的书房都砸了。”
思卿听了猛然把挂着方胜璎珞的绢子从帐子里丢出来,她病中无力,并没砸中萧绎,萧绎一把接住了,笑道:“等你好了再砸不迟。”
思卿听了道:“你走不走?”
“好,我走,”萧绎连忙道,“你别生气了,好好儿的。等你好了,有多少话,咱们都说开。”
思卿听了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萧绎嘱咐菱蓁半日,方带人返程回到禁中。因连日奔波,前线又不顺,着了一口重气,也病倒了。定安贵太妃忧心忡忡,日日烧香拜佛。萧绎不叫思卿知晓他病了的事,起初仍勉强支撑理事,落后愈发昏沉。
思卿又在芷园住了两日,病就大好了。菱蓁笑道:“山上这么冷,别只管在这里住,也回城去罢。”
思卿起初不肯,云初见她病好了,自作主张说了萧绎病倒的事。思卿听了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折腾他这一场,想来朝里又有些不顺的事,他心里也不好受。”
菱蓁听了一笑,思卿问:“笑什么?”
菱蓁笑道:“姑娘还生陛下的气呢?”
思卿垂头道:“我就是生气嘛,他也是活该。”
菱蓁又道:“你气他,还是他气你?到头来都病一场,谁都不好受。”
“好啦,”思卿无奈道,“我知道了,咱们这就收拾收拾回城。”
次日云初菱蓁打点了东西,思卿带着关防的禁军先回南内,又从南内返回禁中。
回到禁中,思卿才发现萧绎竟然住在宁华殿。萧绎看见思卿,不满道:“不是说不叫皇后知晓,是谁又漏了风?”
云初不敢说话,悄悄退了出去,思卿恼道:“你既然病了,正清殿懋德殿那么大地方,你为什么非要住在我这儿?”
萧绎笑道:“我怎么不能住在这儿?”
思卿还要说他两句,萧绎大咳起来。思卿方叹了口气,“我病死了也不要你管,你偏管,怎么样,病气过给你了吧?”
萧绎发热,便有些头晕,只道:“你现下不生气了吧?”
思卿想了想,“你一问,我好像又有点儿生气了。”
萧绎伸出手来,思卿不情愿地握住他的手,才发觉他的掌心滚烫,于是道:“怎么这么热?”
萧绎勉强笑道:“不如你前些日子发热时骇人。”
“比这个做什么?”思卿道,“你别说话了,歇歇罢。”
“思卿,”萧绎忽然唤她的名字,“不管以前如何,从今往后的事,咱们好好说话,一起面对,好么?”
“我并不是非要知道从前的事,”思卿道,“谁还没有点不愿宣之于口的心事。我不过是觉得,你猜忌太过,小心太过,谨慎太过,适得其反。”
萧绎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从小有傅兄关爱,愿意信任他人,相信世上有许多的善意。但是我不同,我从小面对的是猜忌,是算计,是那些魑魅魍魉。思卿,你想一想,假如易位而处,当你遇上那些事时,会不会也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思卿听了沉默下来,萧绎愈发昏沉,兀自又问了一遍“当你遇上那些事,会不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方沉沉睡去。
思卿叹了口气,握着萧绎的手,轻声道:“你说的对,不管以前如何,从今往后,咱们把话说开,一起面对。”
沈江东本欲回朝秉明当年兵败之事,再回前线任职,一雪前耻。奈何思卿与萧绎接连病倒,京防这块烫手山芋莫名其妙又回到了他的手里。他一时半刻无法甩脱,范子冉又不肯多担担子,故而虽整日忙乱,却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么,忙着忙着就到了腊月。
萧绎的病虽然没有大好,但是腊月里事多,又多祭典,他和思卿不得不打叠起精神来应对。一转眼新正将至,前线战况不佳,这个年又没好生过。
顾衡夫妇年下赶回帝京,在帝京过了节。初二日众人都在武宅坐,沈江东夫妇也来武宅拜节,思卿亦托江枫带了年礼。因为许多年没聚得这样齐整,众人不免多喝了两杯,武振英尤为高兴。
是年沈江东返朝再任要职,虽然他本人缄默不语,但是朝里都知道了安平郡王猜忌于他、何守之陷害于他之事的疑影,故而没人再提他兵败之事。年下嘉国府热闹非凡,从腊月开始觍颜上门的不计其数。江枫虽然不爱应酬,正月里也少不得开宴招待往来宾客。沈江东见了笑道:“你瞧,这都是来锦上添花的。”
江枫心里自有一番感慨,并没有表现出来。初四日晨起江枫去承平伯府赴宴回来,正打算换衣裳,转头瞧见霞影和月影叽叽咕咕的。江枫笑着问:“说什么呢?”
霞影勉强笑道:“夫人,是这么一档子事儿。先头太皇太后在的时候曾经赏给老爷一位姨奶奶,后来病故了,您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