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承平伯夫人的生日,她因叶家的缘故一直与嘉国府交好,也算是江枫相与的来的一位世家夫人,故而江枫往承平伯府去了一日。待晚上回府,沈江东又告诉她自己要往北口练兵,要去一两个月才回来。
江枫心知沈江东不耐烦接手京卫,见思卿病好了,要远远躲开,况且自己去了府军卫,沈江东也要避嫌,于是道:“你放心去,府里有霞影,她很妥当。”说完开了箱柜给沈江东收拾衣物,又叫霞影张罗跟着去的家下仆从。
沈江东嘱咐了江枫许多话,又和她计议沈家在直隶的宅地,两人直说到三更天才各自安歇。
次日沈江东早日出门,江枫去灯市口的府军卫所走了一遭,午后去汲古阁见露初。
这日露初正接了一单生意,替人裱糊一件工细楼台的画作,见江枫来了,就关了店,两人楼上说话。
露初把一本集子拿出来,细声细气道:“我来府军卫这一二年,虽然没查出什么,但是素日里留心和左邻右舍打听这位淑则姑娘的言行爱好,打听的也算是细致。我把有关淑则姑娘的讯息都写在这里头了。”
江枫接过来打开,只见册子装订的整整齐齐,要紧的地方都标了红,笑道:“这么细致?给她立传也勾了。”
露初没接话,起身又拿出一个卷轴打开,江枫问:“这又是什么?”
露初道:“这是她的影。从前灯市口有个售卖琉璃物件的,发了家,以前很迷恋淑则姑娘,替她画了这个影。那人拿来店里叫我裱糊,我就临了一张,您瞧瞧。”
江枫开打,见眉目娟秀,眼边却有一颗泪痣,不禁皱了皱眉。
露初见了道:“这位姑娘有一颗情痣,端是风流婉转,叫人倾倒。”
江枫忽然想起那年她和小敬王去藏春楼见淑则的情形,她独自进去见淑则,熟料淑则横死。她努力回忆那天她看到的淑则的面容,忽然道:“不对,我明明看清楚了她的脸,她的脸上没有这颗痣。莫非死的不是她?”
露初问:“她死前,您见过她?”
江枫道:“她刚死的时候,我进过她的屋子,地下躺着一个死人,但是我很清楚地急着,那人容长脸蛋,没有这颗痣。”
“她的身份没有问题,”露初道,“或者说,她的假身份做的很细,目前还看不出问题。”
江枫忽然问:“她同何适之的幺子很要好么?”
“姑娘和恩客的关系,”露初道,“她和杨尚书家的公子也很要好的。您还是怀疑她是何家的人?”
江枫忽然道:“你说,她会不会还活着?”
露初叹了口气道:“人道红颜薄命,她应该是死了,她死了以后,她身边的丫头也死了一个,据说是她死了,有人图谋她的首饰,晚上去偷盗,捅了那守灵的丫头一剑,那丫头没救过来。”
“我以前查过,她身边这个丫头是何适之的幺子送的,所以我起疑。我疑心她没死,我看到的死人,可能是她身边那个丫头。”江枫正色道。
露初摇摇头,“她身边还有个小厮,乃是杨尚书的公子送的,送仆从,这也是寻常事。如果死的不是淑则姑娘,那藏春楼的鸨母岂会不认得?”
“她可以装死骗骗藏春楼的老鸨,但是装死骗不过我。所以她可能杀了她的侍儿先骗过我,再自己装死骗藏春楼的老鸨。至于验尸——仵作未必认得她。”江枫刑名出身,对此颇为自信。
露初道:“没有证据,现在就算开棺验尸,也验不出了。”
江枫点点头,“我也许能再查出些什么,但是要离京几日,得等皇后殿下千秋节之后。皇后殿下千秋节时我总不能不在帝京。”
露初颔首道:“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也不急于一时。先盯着找定藩在帝京还有没有暗桩要紧,我们姑娘千秋,谨防他们闹事。”
思卿心里并不愿意过这个生日,所以一应事务交给菱蓁和周容妃,自己也不过问。她入主中宫以后并没有搬进中宫,还住在宁华殿。菱蓁曾问其缘故,思卿道:“仁诚皇后病故在那里,不好。”
菱蓁连忙道:“姑娘何必如此?宫里死人的地方多了。”
“不是我嫌不好,”思卿道,“是三哥嫌不好。”
菱蓁方不言语了。
但在宁华殿这边摆宴受贺又不像话,菱蓁和周容妃商量要在南内清溪苑那边张罗。一则在园子里过节可以省去一些繁文缛节,二则避开了坤仪宫这个忌讳,一举两得。
临近三月底,从禁中承天门到南内一路上张灯结彩,且有百戏助兴,晚上放烟火盒子,热闹非常。可这中间关防丝毫不得马虎,沈江东去了北口,程瀛洲又去了神机营,把孙承赋忙得团团转。廿五日思卿出发去西苑,众人总算是松了口气。
南内的戏酒从三月廿六连摆三日,第一日思卿受了朝贺,第二日定安贵太妃来看戏,日日闹到深夜,到了第三日众人已经意兴阑珊。第三日萧绎来坐,思卿和他咬耳朵说了什么,萧绎勉强笑道:“这是你的好日子,这样做伤你的面子。”
思卿道:“我可不要这空头面子。”
萧绎道:“要说你自己说。”
“我不说,我没那么大权禀。”
“你不说我也不说。”
“今儿是为了给我过生日,还是给我添堵?”
“当然是给你过生日。”
思卿连忙道:“既然如此,你快去说。又不多费几两俸禄,多便宜的买卖。”
萧绎无奈道:“明儿说,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