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点点头,把何美人的话说了,萧绎道:“她去西苑住住也没什么,没看出来,她倒是个聪明人。京里放了一点儿风,何家的反应就这么大,看来那什么姑娘来着?确实和何家有首尾。”
思卿打了个哈欠,“我会嘱咐凌波小心行事,等消息罢。”两人说着便吹了灯睡了。
次日早晨思卿多睡了一会儿,起来梳头时,云初莽莽撞撞进来道:“不好了,何美人真疯了,把她的陪嫁丫头给活活打死了。”
思卿愣了愣,慢慢道:“既然害了疯病,打发去西苑养病就是了。”云初听了连忙传话去了。
思卿惦记江枫的病,这日还想去瞧瞧,正要换衣裳,菱蓁走进来道:“姑娘,都处理妥当了。”
因菱蓁隶属宫正司,思卿便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估计是想挣脱她母家的辖制,”菱蓁沉吟,“她打死的侍女是她从何家带来的。”
思卿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没想到她能下这番决心。她去了西苑,你多留心。还有,多送她几两银子使。”
菱蓁答应着去了,萧绎又走进来,思卿把何美人的事略说了说,萧绎听了道:“你做主就是了。”
思卿道:“昨儿乱了一夜,我头都要炸了。也不知道玄宾姊姊好些了没,我要看看她去。”
萧绎道:“那你去罢,我去瞧小娘娘。”
思卿换了五色妆花眉子的对襟长衫和闪缎长比甲,才要往外走,菱蓁进来回话,复问:“姑娘去哪儿?”
思卿道:“去看看江家姊姊。”
菱蓁见四下没有外人,笑道:“霞影传话说舅太太今儿已经没事了,人也清醒了。姑娘越性别去,闹得人家府上人仰马翻的,还让舅太太怎么养病呢?等明儿舅太太彻底好了,进来见您罢。”
“听你一说,我倒成了去寻麻烦的了?”思卿脱了比甲,“既然如此,你代我去看看罢。云初呢?去看看三哥走了没,若没有,我和他一同去看小娘娘。”
原来若非去往来谢步,江枫出门不好带人。这日走到半路觉得口渴,遂往茶楼喝了一盏茶。喝茶时见一位伙计喝醉了似的,竟然把一托盘的茶盏都打翻了,自己还跌了一跤,于是喝毕茶去见露初时,无意间把这件事当笑话说与露初听。
露初素来心细,听了江枫的笑话,却记在心上。落后江枫中毒,露初忽然起疑,于是暗暗查访茶楼里这位反常的伙计。
谁知那位伙计好几日不见人影,茶楼老板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露初动用江枫同府军后卫精心设计的眼线网,过了两日才发现那位伙计的踪迹。那日晚上程瀛洲出城去神机营没回来,露初就去寻了孙承赋,两人带着人悄悄跟着伙计。
那伙计悄悄进了一处荒僻的院落,露初不会武,孙承赋跳上墙头看了看,只见那伙计拽着一个未知死活的人。此时巡街的巡捕路过,瞧见了露初行迹奇怪,开口质问。那伙计听见动静要悄悄独自逃走,孙承赋心知他若逃了,说不定杀人的罪名要扣在自己和露初身上,于是当即立断,把那伙计给拿下了。
巡捕五营的人并不认得孙承赋,觉得莫名其妙,看见一个不知死活的人躺在地下,于是问孙承赋是怎么回事。谁知那伙计一口咬定露初买凶杀人,雇自己害死了地下躺着的人。
露初更加莫名其妙,于是道:“你说我雇你杀人?有证据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姑娘雇凶杀人,当然不会让我知道姑娘的身份,”那伙计冷笑。
露初俯身摸了摸地下躺的人,见他和江枫一般面色发青,忽然道:“他还有气,拿解药来。若不然,这毒黄医正也解得。等他醒了,见并不认识我,我自然能开脱。”
那伙计面色一变,孙承赋上前一步在撕破他的衣襟,只见两只瓷瓶滚落于地。
“你不过是看见了长官,害怕了,才救他的。他以为你一贯好心,哪里想得到是你要害他。”那伙计忽然道。
孙承赋淡淡道:“孰是孰非,都凭你一张嘴?”说完拿出令牌迅速在巡捕营的巡捕眼前晃了一下。
巡捕营的巡捕还没看清,只听见露初道:“这瓶的药丸大如蚕豆,有朱砂味,应该是毒药。还有个青瓷瓶,里面是小药丸,不知道面是不是解药。”
孙承赋忽然一把抓住那伙计的衣领,将大如蚕豆的药丸塞入他的口中。伙计猝不及防吞咽下去,忽然面色大变,痛苦异常,挣扎着要那青瓷瓶里的小药丸。
“这是解药,”露初松了口气,递过青瓷瓶,“给他服用罢。”
中毒的二人都服用了解药,却不见好转,面色愈发难看。巡捕五营嚷着要让孙承赋等人同他们回衙门,露初连声使跟来的府军卫暗哨去请黄远来。
巡捕五营还要集结人手拿人,孙承赋不愿泄露身份,于是道:“京卫办事,这些可能是定藩暗探,你们还要阻拦?”双方僵持了一阵子,黄远穿着官服匆匆而至。巡捕营见这位五品提点对露初和孙承赋极为客气,才信了几分,悄悄退到一边。
黄远上前扶了脉,轻声对露初道:“这和嘉国夫人的症候不一样。嘉国夫人纯纯是吃多了朱砂,这……这虽也有朱砂,但是还有旁的毒物,救不得了。”
露初忽然想起霞影说过,黄远给江枫看脉前,江枫已经吃了傅临川的药。想必傅临川替江枫化了余毒,黄远再看时只有朱砂之毒未清。正出神时,地上躺着的两人忽然一阵抽搐。黄远施针未果,二人渐次赴了黄泉。
露初见线索已断,叹了口气,孙承赋轻声嘱咐了黄远几句,黄远连连点头,先行告辞。孙承照仍不愿表明身份,只对巡捕五营的人冷声道:“事涉机密,不得外泄。尸首你们处理罢。”说完便带露初等人走开了。
这日江枫初愈,同露初来见思卿,说起此事来,露初道:“可惜那毒药只有一丸,给伙计吃了。若不然,拿来请傅老先生看看。”
时值四月,帝京旧俗做榆钱糕吃,思卿命云初端了榆钱糕等点心上来,叹了口气道:“熙宁十三年我进京时我遇到过一件事,那刺客中了自己的毒,自己的解药却是假的,落后还是死了。那些人应该是定藩的人。”
江枫道:“可能何家和定藩暗中有往来?我们在京里大张旗鼓查季姑娘,何家害怕心虚了?何家在帝京的人已经不多了,可能是他们想要孤注一掷,置我于死地,奈何没有成功。”
思卿问:“那伙计先前杀的是什么人?”
“当槽儿的,”江枫道,“估计也是何家人,我觉得当槽儿的可能犯了什么事,那伙计可能在帮何家灭口。”
思卿听了道:“你让凌波在泰州行事多加小心。”
江枫忽然道:“我已经没事了,还是我南下走一遭儿罢。”
思卿连连摇头,“你南下太惹眼了,等凌波的消息罢。她在泰州数年,诸事都比你熟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