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东生恐自己听错了,怔了怔,小心问:“你说什么?”
“一年之约,”江枫的目光并不敢和沈江东相接,“我是认真的,我们和离罢。”
沈江东见她终于提及那个一年之约,心里咯噔一下,还是故作镇定道:“府里谁给你气受了?还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说出来,我可以改。”
江枫连连摇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们不合适。”
沈江东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想说什么,想了想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听江枫换了话头继续道:“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也履行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如今,我们不合适,所以我们和离,也不算违背先人的意愿,不是吗?”
“如果说我们生疏的原因是我不肯对何适之出手,那……”
“这件事情我已经想明白了,其实你不对何适之出手,除了忌惮东宫,主要还是因为陛下现今无意清算何党,你不敢打乱陛下的布局。”
“那咱们哪里不合适呢?”沈江东不解问,说完自己也沉默下来。
江枫轻轻一笑,“还记得我们的一年之约吧?我一直没有提起,其实心里头一直在挣扎。我本以为我会贪恋嘉国府的荣华富贵,但是沅西,并非我清高,而是无论如何我在这里并不觉得愉悦。我们熙宁十七年就成亲了,但是熙宁十八年春天你就南下,直到去年秋天才回来。满打满算,我们在一起也不到一年,所以……”
“所以一年的时间并不能说明什么,”沈江东道,“我们算是患过难了,怎么现在事情眼看要过去了,你反而说这样的话?”
江枫垂头道:“我已经拖累了嘉国府一年,不想拖累你家第二年。”
沈江东无奈道:“又说这种话了!非说谁拖累谁,谁牵连谁,我们是一家人,不应该这样计较。”
“如果我说我意已决,”江枫忽然道,“你……怎么想?”江枫说出这句“我意已决”,忽然有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失落如同一张又细又密的大网,将她网在其中。她苦苦挣扎,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终究不会是自己的了局,才慢慢平复下来。
“我知道我这么做……我这么做很没有良心,但是沅西,我很清楚,我们这样下去,对彼此都无好处。”
“我们都搅和进帝京的浑水里来了,我们分不分开,又有什么区别?”
江枫深深吸了一口气,“有区别,你本可以有更好的助力。”
沈江东有了气,但是想了半天,勉强道:“我就要去江左了,留你一个人在京里。好一段时间里你根本看不到我,我们正好分开这一段时间,你再好好想想,好么?”
“好,”江枫也不想在他离京前逼他太过,“江南多佳丽,你不妨多多留心。”说完笑了笑,抱起书札垂头走了出去,“你早点儿休息。”
江枫离开后片刻,沈江东闭上双目,胸口起伏不定,忽然抬手把书案上的一匣子书掷了下去。
“夫人,夫人……”霞影追着江枫,显然是听到了他们夫妇二人刚才的谈话,“您这是什么话?您当年为了咱们这位爷千里迢迢到南边去,如今又说……”
“我去南边找他是因为那件事情可以说是由我而起,”江枫解释道,“我去是出于朋友之义。”
霞影跺足,“什么叫朋友之义?”
“你说你们姑娘就看了叶家姑爷一眼,就发誓此生非他不嫁,可谓一眼定终身,”江枫道,“但是我痴长多载,却从不知情为何物,成婚不过是按部就班,随波逐流而已。那我当日南下去找沅西,当然是因为朋友之义。哪怕来日我们和离,依旧可以做朋友,不是么?”
霞影听得头昏脑涨,“您是不是累糊涂了?好端端非说这些话……您走那么快做什么?您倒是等等听我说……”
江枫快步走开,没有再听霞影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