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私兵,”沈江东道,“但是按照端王的采邑,他的府兵不该有那么好的兵甲。”
江枫又问:“陛下知道,却没办法动端王?”
沈江东点了点头,“别觉得皇后和定安贵太妃轻易将端王玩弄于鼓掌之中,端王是很懂得藏拙的,只是审时度势,先退一步罢了。皇后心里也很明白——她拿命去救了老十一,却不敢让端府承她的情。”
江枫问道:“孟光时为什么倒戈?仅仅是因为端王恩深?”
沈江东沉默沉默了片刻,“我觉得不仅如此——应该和熙宁十七年左右孟光时对仁诚皇后的死因起疑有关。为了这件事,他甚至问过浣画。孟光时世家出身,年少时与先仁诚皇后……”
江枫一惊,“仁诚皇后的死和陛下有关?!”
沈江东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件事不能重提……我觉得陛下不会……说到底,有人借着仁诚皇后之死,下了好大一盘棋。这些不可说,我们也不应该去妄加揣测。还是说孟光时罢。”
“说到底孟光时有没有当众刺杀陛下?”江枫接着问。
沈江东忽然笑了笑,“没有。以我对孟光时的了解,他不可能做出这等蠢事。这就是这件事‘不可说’的原因。也是孟光时出事之后皇后说了句‘鸟尽弓藏走狗烹’就惹怒陛下的原因。”
江枫沉默了片刻,忽然语出惊人,“所以皇后收拢帝京精锐,是在提防陛下?”
“这话也就你敢说,”沈江东道,“说实话,我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想的。你们走的更近,你觉得呢?”
江枫摇了摇头,“我也猜不透皇后的心思,看不透皇后下的棋。陛下嫔御了了,我本以为禁中一直很太平……”
沈江东道:“太皇太后下世之后才好些的,太皇太后生前……要不然当年大家都说叶秀峰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说起这个,我又想起一件事,”江枫道,“去岁我说去洛阳接你回京,伯父和皇后都不大放心我自己去,听说你还病着,就叫顾先生和我同去。路上说起叶秀峰父女不和,全因当年叶秀峰把嫡亲闺女往火坑里推,顾先生反笑说皇后如今不仅从火坑里一跃而出,还学会架桥拨火了。”
沈江东轻轻一笑,“顾梁汾也是个妙人,我总觉得皇后的心思,他是知道一二的。说到太皇太后生前……我也讲讲我的事。那个晴雪……”
“当年太皇太后赐给你的美人儿?”
“对。我父亲一生只有我母亲一位妻室,我从未想过要纳副室。可是太皇太后以浣画兰成的婚事相要挟,让晴雪入嘉国府,我便答应了。我心里明白,晴雪就是太皇太后……”
“是太皇太后放在你这位年轻的金吾将军身边的探子。”
“你说的不错,我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后来我到三千营去办差,晴雪在府里好端端就病死了……后来陛下告诉我,那时节太皇太后不知在谋划什么,似乎叫晴雪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晴雪大概是不肯,就被……就被害死了。是我对不起她。”
江枫叹了口气,“你那时候有什么叫人忌惮之处么?大概就是兵符罢。你说的对,京卫就是一滩浑水,是烫手山芋。”
沈江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呼吸又粗重起来,江枫道:“你歇息歇息,别讲话了,我们靠岸。”
沈江东握住江枫的手,轻声道:“以前我经常想象你是什么样子的,你这般厉害,我们成亲,拖累你卷入帝京这浑水之中。自从你提了和离,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你,有时会从梦里惊醒,梦到我们变为陌路人。我在灵岩寺求了一支签,签上说‘春去秋来忙如许,未到晨钟梦已阑’,我拿着那支签,手一直在抖,忽然发觉……发觉满眼满心都是你的影子。我们之间没有拆解不开的事情,我们不需要那么多的试探和猜忌,再给我一点时间,有什么做的不够好的地方,我一定尽力去改……再给我一点时间,先不要提和离的事情,好不好……”
江枫道:“沅西,你先别说了,好好歇歇。不管怎么样,都等东南大局已定之后再说,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