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闻着自己浑身的酒气,气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自己回炉重造。以至于后来她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先不说自己痛哭流涕时那个丑样子,只说她对陆齐安抱怨的那些话,那些话是她的心里话,这些年无人知晓,竟然就被她作为酒话轻易说了出来,实在是愧对这四年来三公子的教导。
陆齐安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离开了,那时候明媚还没有醒,他觉得等她醒来一定会十分懊恼自己说过的话,没准还会恼羞成怒,所以他决定先溜。
等他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回想起昨晚的事就像是梦一场。明媚是醉梦轩的女乐魁首,她的仪态举止被郢都城内的大家闺秀争相模仿,但他绝对没想到喝醉了的明媚竟然那么豪放。
他戳破了她的身份,一开始她只是喝酒,他知道她是借酒消愁,毕竟他今天陪她来喝酒的目的就是这个。没想到的是她会刷的一下子站起来特别爷们地朝他扑过去。他以为她要打他,吓得他心脏砰砰直跳,结果她拽着他的衣襟开始跟他讲她这两四年都学了什么把自己伪装成这幅样子,然后抱怨了一波她在家时的不公待遇,最后自己躲在桌子后面哭了起来。
看见她哭,他以为哭完会好受些,便也没有安慰劝解等她自己想通,他没有事做只好喝酒,顺便暖暖身子御寒,等他倒净最后一滴酒,发现她的确酒量不错,绝大多数都是她喝的。彼时的他还算清醒,端着最后一碗酒去看她,发现她还在哭,他受不住了。
他勾着她的肩说:“你不要太难过了,我跟你讲啊。我的母亲出身低微,与王上一夜情缘就生下了我,不受宠爱,位分又低,那些年我们在宫中算得上是腹背受敌,如果不是得影妃娘娘照拂和你母亲的帮助,隐瞒了我修行者的身份,我跟我母亲早就一起被害死了。”他说:“太优秀会招人嫉妒,自己羽翼未丰,又没人护着,受打压是常事。”他还说:“你现在代表的是醉梦轩,已经压曾经欺负过你的人一头了。你再看看我,还要隐藏自己静待时机。”
她还是一直低着头,但好在不哭了,他觉得她听明白了他说的话,他记得她对他说:“陆齐安,我们真是有缘分,连遭遇都这么相似。”
陆齐安轻拍着明媚的肩膀安慰她,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没错啊!正因我们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分,我们才会相遇,才会在今天相逢又相助。”
……
大殿之上,金光璀璨,一层层金子铸成的台阶铺成的高台,只容一人正大光明地坐下,那就是至高无上的王上。这代的王上名叫陆涛,年近五十,横眉怒目,大腹便便,除了那一身明黄色龙袍根本看不出一丝王家的高贵气质。
人分三六九等,王上是最高的那一等,坐在高台上的龙椅上;孟星河最低的那一等,必须俯首下跪,因为他是杀人凶手。
孟星河是在镇远侯爷的陪同下前来的,来的时候他看见了李太傅、阿房、陆齐宣。他看见的这些人现在就站在他的两侧像是两堵墙一样堵住了他的退路。
王上面色平静声音平淡地问道:“下面跪着的就是孟星河?”
“是,”孟星河沉静的回答。
“李垂天就是你杀的。”
“不是。”
“你说不是就不是!”王上震怒道。
孟星河真的很想回一句“你说是就是!”可他还是忍下去了,他想起了来时镇远侯爷要他谨言慎行,他清楚地知道现在是封建君主制,王上的话不容置疑,不容反驳,否则只能至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还有可能牵连镇远侯府。
大殿之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孟星河不知该说什么,李太傅和陆齐宣是他的对立面,镇远侯爷更像是一个旁观者。直到幻影祭司走入大殿,她一身锦衣华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幻影祭司参见王上。”
幻影祭司是尊者二级风水师,千叶离的女祭主。千叶离是隶属于朝廷的修行者组织,王上对她颇为敬重,对她说话的语调也温和些,“幻影祭司您怎么有时间过来?”
“我听说李太傅之子亡故,便去了一趟李太傅的府邸检查了李公子的尸身。”
王上好奇地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幻影祭司从孟星河身边走过,在高台下停住,缓缓道来,“李公子没有反抗的痕迹,凶手一击致命。有三种可能,要么李公子被下了药没有反抗的能力;要么是凶手出其不意,李公子没有防备;要么凶手是个高手,李公子来不及反抗就死了。”
听见幻影祭司这么说李太傅立刻抓住机会,“陛下,定是孟世子早就看我儿不顺眼,用了下作的手段,谋害了我儿。”这么说就是认定了第一种可能性。
孟星河低着头,只能看见幻影祭司的绣花鞋。说是审问,可根本就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他心里忐忑不安,出了好多冷汗。
王上还没有发话。幻影祭司都没有查出什么关键性的东西,现在最大的嫌疑人还是孟星河。李太傅死了儿子,一定得给他个交代,那就得看镇远侯的意思了。
“孟爱卿,可有什么看法?”王上坐在高高的龙椅问话的对象依然不是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