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卿从顾欢怀里奋力的挣脱开,狼狈朝着南境府跑去。
离府邸还有些路程的时候,歌书披着单薄的衣裳,打着灯笼迎着她回家的方向走去,歌书远远地瞧见有一抹藏蓝色的风衣朝着这边跑,想是女君回来了,又加快脚步的朝前走了些路,稍微走近些,看清了来人的确是燕卿,才稍稍的松了口气。
从怀里掏出一小盖子擦手的软膏,用小手指从那小盖子里取出一些,细细的给燕卿抹在手心手背上,燕卿默默地看着他做这些小动作,从前姐姐最爱冬天摸这些软膏,防裂防干、滋润养肤,也最爱歌书抬着他那软呼呼的手掌给她抹上,歌书还保留着这样的习惯。
从前怎么伺候她姐姐的,如今就怎么照顾他。
也怪累的,记这些破规矩干嘛,费这个脑细胞,如今她就是个阶下囚了,囚禁在北疆,保养再好的手,细皮嫩肉的手,做起粗活来,反倒没有粗糙生茧的手掌,来的管用些。
歌书察觉到燕卿有些抗拒的小心思,耐着性子给她讲:“不管是被囚禁也好,还是过着从前舒坦的日子也罢,你是南疆的女君,我是你的奴才,我细心照顾你,是我的本职,贱奴就这条命,感谢小主不弃,收留我这条落败的残犬。”
“好歌书,别轻贱了自己。”歌书听这话,抬起眼眸,对上了燕卿那双眼睛,满天细雪,纷纷扬扬的洒在大地上,落在他们衣衫之间,歌书冲着燕卿咧起唇角,一笑,燕卿被他的笑容给温暖到了,歌书的笑容,就像这北疆冬日难寻的阳光,看着他笑着,嘴角不自觉地跟着他,扬起一丝笑容,歌书见燕卿笑了,心里比自己笑了都开心,快速的从怀中掏出温暖的手炉塞到燕卿手中:“接到你飞鸽传来的消息,知道宫里一切平安就好,算着时辰,你也该到家了,天寒地冻的,快些暖暖手。”
只是看着燕卿眼睛红肿的,叫人心中担心的很。
歌书见她这样的神情,虽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心底清楚一件事情,燕卿被囚禁的这些年,很少哭,就算偶尔的哭泣,也是因为月圆人缺,触景伤情罢了,她在北疆孤零零的一人,连块为亡故族人立的牌位都做不到,无助、孤单,心底里酸,自然而然的会抽泣几声。
像今天哭的红肿的眼睛,不像是简单的思乡哭泣过,反倒是……像是见到了什么人,引得她心中悲伤汹涌,前几日,苏嬷嬷有给歌书说,燕辛身边的朝慕郎君出现了,那个狼心狗肺的人,好端端的活着,活的比谁都好,看那身份也是很显赫的。
歌书猜,燕卿是遇到了朝慕了吗?
歌书关心的问道:“怎么哭的眼睛这么肿。”
燕卿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不想让无辜的人替她瞎担心,看着天地间的细雪,声音寂寥的回道:“只是有点想家了,想阿姐了。”
歌书一手给她撑伞挡雪,一手提着灯笼给她照明回家的道路,踩着皑皑白雪,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从前,那个小时候,歌书还能一把抱起来的女君,如今都长到他的肩膀了,他看着她,从以前眼中满是天真的孩子,到如今,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眼神渐渐暗淡
路上静悄悄的,燕卿不知道歌书在想从前的事情,在担心这她的情绪,歌书不像是个不会说话的人,他虽然话少,很安静的一个人,但他总是不会冷了气氛,就算气氛冷下来的时候,他总是第一个努力找话题,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的人,今天是反常的安静,燕卿忍不住的问道:“怎么不说话。”
歌书知道燕卿哭红了眼眶,是不想身边的人担心她,那他就算心底里担心,嘴上也不会说的:“同你一样,想二殿下了。”歌书的眼眶红红的,那个女人,救他于危难,在他冰寒的岁月里给了他火一样的热情,他曾经说,会拿余生来回报她的深情不负,可最后……自古无情帝王家。
燕卿知道,歌书对姐姐是有感情的,不然当年不会跪在冰天雪地里,求着姐姐不要,不要赶歌书走,歌书当年那一跪,是多么没有骨气,却又多么的无可奈何,如果朝慕不出现,或许如今,南疆不会灭亡,最坏的结局就是割地求和、和亲求和,顶多只能算是个小国,还能过几年安生日子。
顾欢抬着纤细的手,掀这马车帘子的一角,见他们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平安进了家门,他抬眼,看着那座掩盖在皑皑白雪下的北疆皇宫,他的家又在何方,朝着车夫说道:“去二皇子府邸。”
车夫得令,轻车熟路的将马车驾驶到二皇子府邸后门停下,顾欢戴上风帽,将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快速的钻出马车,轻轻地扣着门扇,两声,顿一顿,在敲一声,不一会,有个机灵的小厮就来给他开门了,快速的闪身,让他进屋:“快请进,往前走,二皇子在尽头的书房等你。”
顾欢披着黑色的御寒风衣,他的脸色很白,是天生的白,这样一个肤白的人,穿着一身黑漆漆的衣裳,就像那没了灵魂的鬼魅,漂泊在寒夜之中,他跟鬼魅又有什么区别,他早就忘了自己到底姓甚名谁了,这么多年,他有好多个名字,他是中原顾锦帝的养子顾欢,他是北疆皇城青楼的老板顾君,他是南疆二殿下燕辛的朝慕,他到底是谁,他也差不多都忘记了。
北疆皇城中,唯一能让他感到温暖的人,一个五姐姐,同他当年一起参加任务,化名鸢姬,惨死在那场任务之中,还有一位,二哥哥,即如今的二皇子王湘。
王湘是今早入城的,钦天监的应战大人,与他私下颇有几分交情,多次书信给王湘,说天象异常、国家命运的事情,请求王湘早些回朝,好商量接下来的对策,王湘明日还要入朝,面见父皇,顺便看看如今朝堂上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