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卿坐在江滩上,看着那一地的灰白灰烬,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将自己抱成一团,顾欢有公务要处理,就叫辛梅河辛河在远处盯着,等顾欢处理完公务,过去一瞧,她手里拿着王湘送她的佛珠,她在为那些亡灵默诵经卷:“都是些可怜的无辜冤魂,不知道是被谁残忍杀害,做成培养这些毒花毒草的养分,我能做的,就是为他们诵经祈福,时间有些紧张,没来及沐浴更衣、食素几日,有些不和规矩,但希望……尽自己一点绵薄之力,偿还一些罪孽吧。”
燕卿说完话,就有些累了,她歪着头靠在顾欢的肩膀上:“阿顾,我饿了,等我醒了,给我做些好吃的。”
她的额头滚烫的厉害,她从来没有一夜如此耗神,顾欢抱起她的身躯朝着船上走,对着辛梅道:“传御医来。”
回去的路上,正碰上了春竹,春竹只是呆呆的看着顾欢怀中的燕卿,她可以累了说累了,饿了说饿了,轻声柔语的喊着“阿顾”二字,可她知不知道,这船上有多少人嫉妒她的福分,顾欢那么一个人,从来只是远远地瞧上一眼就觉得很不错了,可只有燕卿能近身,能歪头靠在肩膀上,喊着累喊着饿,南疆女君真不是一般人,后宫三千的人,对男人的使用心得,可真是比一般人多些领悟啊。
顾欢这样的一个人,从小在细作营生活,看尽人间百态,更是熟知女人之间的那些小心思:“春竹,你在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还能做什么,顾欢总是对旁人如此警惕,春竹苦笑,紧了紧手里的香囊,她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虽然她没有修为,帮不上什么忙,知道南疆这些宫里人做的香囊,多少有些避毒、解毒的作用,怕他吸多了毒花毒草的气息,怕他吸了后中毒难受,才痴痴地等在这里,等他回来。
“妾身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等皇上。”
春竹摊开手掌心,一个小小的香囊躺在掌心,正要说我是担心你而来的,可低头看见顾欢腰带上挂着的香囊,止住了声音,那是曾经挂在燕卿腰带上贴身的香囊啊,摇摇头,笑自己怎么这么傻,等在这里,担心这她,他们却好的跟什么似的:“你瞧,妾身是白担心了,皇上与女君感情如此好。”
顾欢不看她眼中的泪,脸上失落的苦笑,略过她的身躯,朝着船舱内走去,她追在身后:“皇上,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了,妾身哪里做的不好,惹得你不高兴,妾身知道你不喜欢我,妾身都明白,可妾身不求其他,就想替自己求一求,求一名分,求一相随左右的机会,皇上能给楼家的,为何不能给我,我春竹在南疆也不是奴役人家,我春家也是位列文臣……”
经历了这一夜的折腾,船舱内的人几乎都没几个真正合眼安睡的,闻声都跑了出来,他们看着春竹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一声声的追问,就像在追问一个负心人似的。
春竹此举,就像在给燕卿脸上打上响亮的巴掌声似的,打得燕卿脸上无光,奴婢有了喜欢的人,与之相随这些年,做主的确浑然不知,也不为其做主,现在也不管春竹是否与顾欢清白,落在在场的人眼中都是不清不楚的事情了,都到了这份上,主子依旧不管不问,这是不管怎么说,都是主子的不对。
燕卿被吵吵嚷嚷的声音给吵醒了,悠悠的从顾欢怀中醒来,浑身酸疼的她,一点力气也没有:“阿顾,放我下来。”
“这里没你的事情,继续睡。”顾欢这句话,更是惹得在场的人小声议论纷纷,这感情事女君和奴婢喜欢上了同一人,所以做主的才不给奴婢做主,私心里想要夺了奴婢喜欢的人,怎么天下还有这种人,会厚颜无耻到和奴婢抢一个人。
不对不对,南疆的人嘛,厚颜无耻,基本教养。
燕卿从顾欢怀里挣扎着站在船上,看着春竹跪在地上哭的什么似的,一副天下谁都对不起她似的。
“你觉得跪在这里,哭成这样,闹出这等笑话,我就会为你做主。”
“还是你觉得跪在这里,以自己的脸面相要挟,中原帝君就会可惜的你的脸面,给你名分。”
“你怎么说的,我春家也不是奴役人家,位列文臣,你祖上几代,在南疆是有名的文豪,曾做过几代帝君的老师,祖上光宗耀祖,头脑清晰,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没脑子的人。”
燕卿一声接着一声的质问,她虽然病的没力气,但问的掷地有声,问的人人心中都在反问,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点到点子上的,她能管一个卿本,能治一城的人,就一个春竹,只是想管与不想问的事情。
都逼到这个份上了,虽然燕卿是个“有话关上门自家人说,有事自家人解决”的性格,但如此莽撞,打的她脸上生疼,满脸无光,她还要念主仆情分上给春竹光亮体面吗?要是好好的来与她说,喜欢的人是中原帝君,燕卿会想办法帮她争取位份,给她个圆满。
可如此不顾南疆脸面,不顾春家脸面,不顾女君脸面,莽撞至此,就不需要在给任何情面了。
燕卿从小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态度,她虽然善良,从为人考虑的角度出发,但却不是个人善被人欺的性子,都欺负到关乎南疆脸面上的事情了,她就不会手软了。
燕卿捏着春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燕卿的目光:“我跟你们每个人说过,喜欢谁,要和谁在一起,两情相悦下,我会为你们做主,奉上丰厚的嫁妆,尤其是你,你与我多年主仆情分,你若早些来与我说,你喜欢的人是阿顾,你是觉得我不会帮你争取还是……”
“呵呵,女君,你会帮我争取?”春竹反问,笑的厉害:“女君这几日,与帝君不是恩爱的很嘛,动不动,就是阿顾,我饿了,女君可曾对谁说过如此的话,女君难道不怕,帝君如此靠近你,不是为了像当年对付二殿下一样,在洞房花烛夜狠狠的捅你一刀子吗?”
“春竹,帝君的确是个秒人,秒的很。”燕卿不否认,顾欢的确是个秒人,秒的很,和他在一起,相处模式就是很舒服的:“可是,春竹,这不是你担心的事情,你该担心的是自己的婚事,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未来,你如今闹成这样,就算帝君有心要娶你……我也不会答应了。”
“燕卿,你这样对我,你就不怕下了地狱,愧对我春家吗?”燕卿松开捏着春竹下巴的手,春竹站起身来,追问着燕卿,这句燕卿,多少年没听见了,从在北疆囚禁的事情,北疆给她改了名字,她就多少年没听人喊过燕卿,从前听来,这两字是多么的舒服,如今却多么的刺耳。
地狱,早就身在地狱,还怕下地狱。
愧对春家,有何愧对,留了春竹这么多年,也给了她这么多机会坦白,她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