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深宫,夜,之贻殿。
她披头散发的坐在月下,神色衰落,偶尔抬头看着天上的月色,听见脚步声,非常期待的向着宫门外望去,见着进进出出的,只有奴才,没有心中所想的那人,又继续失落的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趾。
这时候已经是深秋了,夜里气候凉的很,她坐在冰凉的地上,怎么会不冷呢,可冷的是身子吗?冷的是心脏啊,那颗逐渐失去温度的心脏啊。
一个侍卫领着一个穿着白色囚衣,带着脚铐手铐的女子,候在之贻殿的门口,芭蕉警觉地左右张望着,见没人注意到这么一个显眼的女子,领着人悄悄地进入殿内。
她听着脚铐手铐的咣当咣当声,微微地抬起头,见那人披头散发的模样,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好久不见。”
那人来的路上,还疯疯癫癫的,谁也不认识的样子,这时候,站在她眼前,整个人清醒得很,那双手的指甲,并未经过修剪,像是牙齿啃咬过似的,手指甲层次不齐,丑陋的很,手指甲都是污垢,手上坑坑洼洼的伤痕,有烫伤的,有咬伤的,有用利器割伤的。
那人抬着那双手,撩起盖在眼前的头发,她脸上地伤疤更多了,她一脸毫无所谓的捋了捋发丝,冷声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救我,让我在那鬼地方,饱受折磨,受尽苦楚,现在才来救我?”
她从暗处走到月光下,她,就是楼静女。
楼静女一双玉手,去拉着那人一双坑坑洼洼的手掌:“你恨的人,也是我恨的人,可是你当初太莽撞了,你原本可以有置她于死地的机会,可你就差那么一点点……”楼静女用手指比划着那一点点的距离,就差那一点点,就可以把她困死在阵中,叫顾慕祭阵,叫她死,叫南疆国给顾慕陪葬,真的就差一点点。
楼静女接着说:“可是你太莽撞了,你的恨,不够强烈……”
这一年,顾欢将那人放在军妓营,那座军妓营就是当初歌书葬身的地方,那些可怕的军官,熟知歌书的每一个细节,楼静女要她装疯卖傻,那些军官当她是个疯子,以为她什么都不懂,谈话之间,总是无意的吐露出歌书的细节之处,军官不经意之间的谈话,她却牢牢记在脑中,找机会将消息传递给楼静女,楼静女在外面,为他们的大计划做准备,这一年,她饱受痛苦,如今,恨意倍增。
楼静女问:“东西呢?”
那人从衣袖里掏出一盒软膏,这是歌书当年随身带的一款软膏,是歌书亲自做的,南疆每个男宠,都会些手艺,做东西的配方都不会外露,有了这盒软膏,对接下来的计划,楼静女更有把握了。
那人问:“你有几成把握。”
楼静女领着那人,进了内殿,这一进内殿,那人都吓了一跳,内殿内摆满了纸人,一个个纸人,长得活灵活现的,就跟真人似的。
楼静女看着那些作品,非常得意的笑着:“幻境中,真真实实,难以分辨,燕卿是个幻术高手,普通的幻术根本困不住她,甚至她很快会找到逃生的通道,可这些纸人都不一样了,这些纸人进了阵法,就是活人,活生生的人。”楼静女摸着那一具歌书的纸人,这纸人,无论是外貌、身形,都跟歌书毫无出入差别:“尤其是这具纸人,这是歌书啊,是燕卿最疼痛的记忆,燕卿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军妓营,他的血,染红了燕卿的衣裳,要是幻境中,回到三年前,回到北疆嗜血之乱的那一年,那一年,燕卿为了耗损元气中而昏迷,要从那时候醒来,歌书就出现在她眼前,告诉她,主子你只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你说,以现在几乎毫无修为的燕卿,怎么分得清现实与幻境呢,真真假假,混淆难辨,精神错乱,她要是精神错乱了,杀她易如反掌……”
楼静女得意的哈哈大笑……
那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只是那人还有个疑问:“怎么引燕卿入阵。”
“那就更加简单了。”楼静女得意一笑:“燕卿不可能一点修为都没有,她给外人感觉是散尽修为了,但她肯定还有些防身的术法,也就是一成到两成的修为,只要制造一个万箭齐发的幻境阵法,在适当的时候,阵法启动,还不怕她不乖乖入阵。”
那人觉得此计甚好,那人不是别人,就是燕月,一年前,离开南疆故土,前往中原服刑的燕月,她到了中原,就被无情的抛弃在军妓营中,每日有中原士兵看守她,她也是花了好大的时间,叫顾欢相信她是真的疯了,顾欢渐渐地撤掉一部分看守她的人力,她长得美丽,那些军官瞧她好看,经常买通了那些看守她的人,乘着黑夜潜入她房中,玩弄她,她假意疯癫任其玩弄,受尽折磨,套取情报,就为了今日的计谋。
燕月自告奋勇的请命:“这次还是我去南疆,若我计划失败,你还能安全退身,在想其他的计谋。”
楼静**冷的笑着问燕月:“你是又多恨她啊,她还帮你照顾你的儿子呢。”
燕月恨得咬牙切齿的说道:“哼,若是……她早早地死了,现在我该是个幸福的女人,有丈夫疼爱,有儿子在怀中……”楼静女心里在笑,笑她的痴情,笑她到今天还看不明白的愚蠢劲,不管是楼静女、还是燕月,还是在那冷宫半生不死的春竹,这些人,不过是都是顾欢利用的棋子,更是弃子。
在楼静女看来,他们三个都是可怜人。
顾欢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欺骗燕卿春竹已经死了,可真实的事情,春竹现在不人不鬼,吞了顾欢给的毒药,整日疯疯癫癫,死也死不了,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冷宫内的老鼠,又肥又大,她整日伴着肥肥胖胖的老鼠瘫坐在地上,身上多年未曾清洗,臭烘烘的,连着往日秀丽的头发,现在都枯黄的不成样子了,当年的春竹,也算得上一个美人,她又怎么没相信过顾欢所谓的爱她,可结局却落得如此凄惨。
燕月,骄傲的一个公主,满心都是儿子和丈夫,却最后落得这幅惨样。
楼静女自己更不用说了,她觉得自己是他们三个中最委屈的那个,曾经母族何等的恣意风光,最后呢,母族父兄全都战死在沙场上,她又何尝没相信过爱情,当初顾欢来北疆选妃的时候,她满心都在期盼着未来的郎君,那时候她虽是练武的姑娘,舞的一手好剑,却也想为他,舞的一身好舞意。
等后来回过头来想想,楼静女一直觉得自己是受伤最严重的一个,最好的姐妹为了情爱背叛自己,处处出骚主意,要她舞剑,根本就是要她落败,一计不成,就换一计,勾引顾欢:“阿月,我跟你不过都是可怜人,你看帝君,何曾把我们放在眼中,我不过是不小心伤了歌书,帝君就灭了我母族,对我置之不理,但凡谁伤燕卿,谁伤了燕卿所爱所珍惜的人,顾欢都会义无反顾的位她报仇,可他伤了我们的心,又何尝想过弥补我们呢,阿月,你本可以逗弄孩子,看慕慕承欢膝下,可现在呢,你的孩子叫了贼人为母亲……”楼静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的是燕月忍不住落下了眼泪,觉得她句句在理。
燕月恨恨发誓:“静女,为了我们所受的委屈,一定要叫那贼人疯癫成魔,叫她尝尝我们吃过的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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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旧宫,秋,深夜
当晚,结束了篝火晚会,燕卿就给珍珠举办了隆重的婚礼,盖着红盖头的珍珠,挽着孙喆的手,幸福的踏入礼堂,对于这门婚事,珍珠的双亲觉得很是满意,非要拉着燕卿给她们做证婚人,燕卿推说身体不适,到了门外,与辛河一直值守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