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卿是被一阵冷风给吹醒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见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吹开了,昨夜才有了和煦的南风,这时候却呼呼的刮起了北风,这江南天气啊,就像翻书一样,一天一个样。
尤其是早春的江南,天气更是琢磨难懂了,昨儿个穿夏日的单件,今儿个穿冬日的棉衣,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燕卿抬起身来,眼前模糊的很,她用手摸索着地上,在找自己的鞋子,辛河端着热粥推门而入,眼见她这幅镜像,不自觉地眼眶红了,她什么时候眼睛变得模糊,辛河却不知。
燕卿摸到鞋子,穿在脚上,眼前慢慢的出现了一丝光亮,她看着门口处有个朦朦胧胧的影子,眯着眼睛使劲的看着,那头短短的卷发是辛河,燕卿故作看得见的模样,朝着影子的方向,咧着嘴笑着:“阿河,早上好啊。”
她既然不说,辛河知道,她是不想旁人担心她,辛河吸了吸鼻子,抬脚进屋,将热粥放在桌子上,将一叠酸辣萝卜干、一叠皮蛋豆腐放在她面前,小心的将筷子递到她手中。
燕卿的眼睛逐渐的有些认知了,眼看着外头,竟然在下雪,开心的吃着粥:“阿河,吃完早饭,你陪我去赏雪好不好。”
“好。”
燕卿吃完早饭,在辛河的拆扶下,慢慢的朝着屋外走,面前朱红色的宫墙,挡住了外面的世界,燕卿想来,这春雪大地,处处都是一副美景,尤其是杭州那一带,西子湖畔,断桥残雪,三两顶油纸伞,并肩赏着美景,那赏雪的亭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文人雅士了,提笔就是刷刷几句千古传唱千古的绝句,用雪煮茶,煮出来的茶汤清澈,回味甘甜。
“阿河,我想去苏杭。”燕卿长叹一声气,以前王湘在的时候,两个人就约定,将来天下太平,要一起去苏杭走走,在西子湖畔的酒楼,王湘吃素斋,燕卿吃酒吃肉,就这么简单的约定,在江山如今有望统一的时候,却不能如愿以偿:“阿河,我死之后,你也别心里挂念了,老大不小了,找个美娇妻生个大胖孩子,要是心里有我啊,就逢年过节的,上我坟前除除草。”
“瞎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慕慕马上就要大婚了,等年年成年了,还要给你生个大胖孙子玩呢。”
燕卿抬头看着眼前,早就哭红了眼眶的男人,她抬手捧着他的脸颊,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亲笔手写的奏章,奏章上有她亲笔盖得印章:“这是我送给孙儿的满月大礼,你给我收好了。”
辛河展开奏章一看,里面写,南疆女君,燕氏,愿领子民,甘心归顺中原,望帝君,不辜负臣等一片求和之心。
燕卿抬眼望着顾欢书房的方向,清冷的声音,就想从远处飘来似的:“替我更衣吧,有些人,我要去处理了。”
还是那件藏蓝色锦鲤冠服,燕卿头戴流苏头冠,踩着积雪,朝着顾欢书房走去,辛河跟在燕卿身后,果然,等燕卿走到书房门外,就听着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帝君,你糊涂啊,立一个南疆之人为太子,还要他迎娶孙家千金为妻,你这是给南疆机会啊,给南疆翻身的机会啊。”
“南疆古国,素来神秘,其手段狠辣,杀人不眨眼,一旦给他们翻身的机会,将是永久的祸害啊。”
“帝君,楼妃之子素来宽厚温顺,孝敬父兄,尊敬长辈,虽年纪小,却是个可塑之才啊,先不论当今太子出生如何,母妃是谁,只论她养母是南疆女君,帝君这件事情,就要好好思量,万一哪天……”
燕卿推门而入:“没有万一。”那些帮着北疆说话的臣子,一个个见了燕卿,就想见了猫似的,低垂着眼睛,你也不敢看,我也不敢看,谁都不敢看燕卿。
人怎么会没有私心呢?
楼静女在后宫,只要好好地笼络这些官员的妻妾,吹上一阵枕边风,这墙头草,自然会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倒戈拉。
燕卿见着他们一个个,头发都白了,胡子都白了,活的年纪比燕卿长,却也只是目光短浅之辈,燕卿望着跪在地上,跪的笔直的顾慕,抬手去扶他,顾慕回望这娘亲,摇摇头,燕卿顺着顾慕的眼光,去看顾欢,顾欢背着手,背着身,看不清表情。
燕卿别看如今病的很重,手上的力气却不减,一把就把顾慕拉了起来,朝着外面走。
那些老臣子一个个指着他们说:“没规矩”、“成何体统”、“不知规矩”
顾欢转身:“去哪里?”
燕卿和顾欢,都是一副剑拔弩张的趋势,顾慕夹在中间,左右劝架都不是,辛河顺手的拉着顾慕到一旁,耳边低语道:“你看着吧。”
燕卿指着门外:“既然帝君这里,哪里都容不下阿慕,我南疆地方虽小,住的地方倒是不缺,儿子缺失教养,是娘的过错,我这个做娘的,这便领着儿子回去好好教养,也不劳烦帝君、不劳烦各位大人来教养,来羞辱。”
顾欢几步走到燕卿身边,抓着燕卿的手,真是有时候搞不懂了,真的就不能好好讲话嘛,非要这么的强势干嘛,他有说过顾慕的半句不是吗,这么多老臣来说顾慕的不是,他顾欢又说过吗:“不分青红皂白,不可理喻。”
燕卿笑着回答:“是啊,我是不分青红皂白,不可理喻,帝君后宫有很多娇美懂事听话的美人,有很多阿谀奉承、假装乖巧的孩子,帝君耳朵里只听得见这些,听不得其他忤逆你的,既然如此,我们母子两个这便回去,省的惹帝君不快,惹在场的人不快。”
顾欢一把把燕卿搂入怀中,她瘦的就像一阵风,一只手就能将她抱住,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顾欢摸着她瘦弱的肩膀,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这么要强?
燕卿推着顾欢的胸膛,怎么也推不开,顾欢紧紧的圈着她,就像感觉到了,只要这么一放手,燕卿就会消失了一样:“阿卿,我有说过咋们的儿子半句不是吗?你撒什么气?”
低头去看燕卿,燕卿不知什么时候哭的满脸都是泪了,惹得顾欢一阵的心疼。
辛河是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顾慕是看的一头雾水:“这是战术,孩子,你学着点,你娘给你亲自示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