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一统天下,第十三年,春天。
南疆古国接到中原的旨意,旨意上写,帝君长子,顾慕王爷,长居南疆,帝君思子心切,也知女君昏睡不醒,恐南疆照顾不周,故此,邀请长子入宫相伴。
帝君恩旨,南疆哪敢不遵,女君昏睡不醒,公子常伴女君身侧照顾,也的确没多余的人手去照顾顾慕,顾慕这孩子也争气,自从母妃昏睡后,他也不顽皮,整日乖乖的坐在母亲的床前,诵读那些母亲爱的诗词,小小年纪,不过十三孩童,讲的一口流利地道的中原话。
帝君恩旨一下来,辛河把顾慕叫到燕卿的床前。
“你父君年岁也大了,老人家,思子心切,能理解,叫你进宫陪伴,你可愿意?”
顾慕盯着母亲,愁思了片刻,举棋不定:“母亲缠绵病榻,儿臣自当孝顺在床前。”顾慕侧着脸,问辛河:“我可以不去吗?”
答案呢,他们之间都知道,当然是不可以的,当然是要去的啦。
顾慕离开南疆的那一天,母亲还是没有醒来,顾慕握着娘亲的手指头,一下一下的摸着那关节的地方,他在等,等娘亲醒来的那一刻,等到吉时都过了,顾慕才恋恋不舍的慢慢起身,在娘亲床前,三磕头,拜别:“娘亲,儿子走了。”
顾慕带的东西不多,那只小时候,娘亲陪着他玩的风筝,他捏在手中,哪怕这只风筝在大,在装不下包袱,谁劝顾慕不要带这么幼稚的东西进京,谁劝都没用,最后大家也就由着他带着上了马车。
来接顾慕的,是辛梅女将。
辛梅看着这时候的13岁的顾慕,就像看见那时候13岁出去执行任务的弟弟辛河,也跟他差不多的个头,稚气未脱,孩子模样,却要一个人学会孤单上路,这条路,将来也只有他一个人孤单的走过,顾慕比辛河唯一好的地方,只是身后有个强大地南疆古国。
辛河领着一队南疆士兵,护送他们出了南疆古国,护送到他们颂秋关城门口,辛河才翻身下马,走到顾慕的马车旁,顾慕知道,这是要告别了,辛河望着颂秋关那三个字:“本该送你入了皇城,拜见帝君,才算是礼成,奈何,你母亲昏睡多年未醒,身边不能缺了照顾的人,阿慕,以后的路,只有你一人走了,你若遇事不化,偷偷地派人送信给辛梅女将,我会在南疆为你设法周全。”
顾慕咬着嘴唇,其实他心底里很是芥蒂母亲和辛河的关系,他总是认为是辛河横插在母亲和父君之间,他打小就不喜欢辛河,母亲昏睡后,他更是不曾与辛河亲近过,但凡见到辛河陪伴在母亲的床头,他连母亲的房门都不会踏进去。
辛河执意送他,他刚开始也心生厌烦,觉得辛河就是太拿自己当一回事了,真当自己是他的义父了,的确,做了女君的公子,等同于丈夫的意思,既然是母亲的公子,名义上,辛河也就是顾慕的义父了。
顾慕从没拿辛河当过义父,甚至在顾慕的心中,觉得辛河还太过于多余了。
这时候,即将与他分开了,顾慕却心中生了一丝不舍得。
辛河知道顾慕的脾气,与他不会多半句情分话,刚才那番话,已经算是告别了,转身就翻身上马,挥手示意,领军回朝,辛河驾着马儿,晃悠悠的走到将领之前,一记马鞭,马儿吃痛,撒娇奔跑着,滚滚尘土,随风翻滚。
顾慕见着大军朝着南疆去了,才双膝下跪,歪身,额头点地道:“儿臣,恭送公子。”
辛梅眼见人走远了,顾慕才行了大礼,想来燕卿昏睡后的这些年,辛河和顾慕一点也不好过,辛河知道顾慕不喜欢自己,尤其是在燕卿昏睡后,小孩子这种抵触情绪更是明显了,刚才辛河明显就是摸清了顾慕的脾性,才没等顾慕说告别话,就转身走了。
顾慕也是的,这执拗性子,虽然不是燕卿亲生的,却学的七八分的模样,怎么也不肯低头,说句软话,辛梅叹了声气:“你啊,真把你娘的脾气学的个彻底。”
顾慕知道辛梅是娘亲的故人,无奈的笑了笑,那份笑容,有着孩子的影子晃动着,却也有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辛梅随顾慕一起踏入颂秋关的城门内,顾慕小时候听娘亲说过,颂秋关的一城一物,那入了城门口,就有一家好吃的糖粥摊子,顾慕一踏进城门口就看见了,高兴地奔着糖粥摊子去了,辛梅见着这幅场景不禁一笑。
你说,这一家人,还真是一个模样。
燕卿小时候是听姐姐说,颂秋关城门口有一家糖粥铺子,做的糖粥很是好吃。
顾慕小时候是听娘亲说,颂秋关城门口有一家糖粥铺子,红豆煮的软烂,糯米粥粘稠,轻轻一搅,甜腻的滋味刚刚好,吃在嘴里很是甜,却腻却不是那种油腻的味道,是一种很是爽口的腻。
顾慕端着两碗买来的糖粥,递给辛梅一碗,吃着糖粥,嘴角不禁扬起了笑容:“嗯,真好吃,跟娘亲说的一模一样。”
辛梅不自觉地拍了拍顾慕的肩膀:“王爷,入了京城,别害怕,万事有我在。”
说不怕,那都是假的,顾慕知道,中原皇朝没有南疆古国来的自由,条条框框也多,娘亲口中的那些故事,那时候顾慕还小,听得不是最全,可深深地牢记着娘亲的几句话。
一句:“谨遵父令。”
二句:“尊敬师长,尊敬老臣。”
三句:“忠言逆耳,良药苦口。”
顾慕故作镇定,拍着胸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辛将军,我可是南疆女君的儿子,岂会怕那些宵小之辈,谁当年欺负过我娘,我就给我娘讨回公道。”
辛梅突然有些懂了,那句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什么意思了。
这不就是面前的顾慕嘛,辛梅不像燕卿,会说那些劝解之词,如果这时候燕卿听见这句话,肯定要又要告诫顾慕收敛性子了,辛梅却反过来说:“谁欺负你娘?当然是那位楼妃咯,你呀,入了宫小心着他,她也有个儿子,将来要与你争夺太子之位的。”
顾慕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将碗底的最后一口粥吃了个干净,随意的用袖子擦了擦嘴:“太子不太子的,我才不在乎呢,在那些人眼中,我不过就是一个乡下来城里投奔亲戚的穷小子,我只知道,母亲一生所希望的,是希望我能远离朝堂,远离是非,做个闲散王爷就好了。”
辛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似的:“恐怕不能如你所愿。”
半个月后,
船只抵达了京城,顾欢亲率朝堂老臣来码头迎接顾慕回朝,帝君此举,那些多吃了好几年白米饭的老臣,虽然嘴上不说,心底里明白的很。
顾慕这入朝后,半分官职也没分到,就分到了一处京郊的宅子,做了王府,他这天天在王府里坐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祸端倒是天天从门外挨个的蹦进来。
有时候顾慕都被那些祸端弄得一头雾水的。
你说,谁家少了一只鸡,那就是南疆来的王爷,使得邪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