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洄静静看她一眼,也紧随其后。
从她角度看去,那个女子的眼里分明有不轻易流露的微妙底色。
直至琼光推开了龙神殿的铜门,扑面而来的悠悠龙香缠绕鼻尖,想到是自己无意间拖垮了阿裹的身体,这一刻,她的眼睛火辣辣的疼。
见梦洄熟悉的绕过屏扇,开始收拾阿裹的寝殿,这个如今已是西海第一掌权女卿和荣登天微神的女子,居然还是亲力亲为的为她料理着一切。
“公主迷糊,常常找不到东西,梦洄若不定期为她料理,许是八百年都不知道落哪了。”
梦洄一边规整阿裹那一列列战甲,一边回首对琼光笑道。
琼光听闻,眸子轻转,目光反侧禁不住又落向梦洄手中的执起的短比,一时之间,只余一缕心酸。
琼光有些紧涩的开口:“这是她两万岁时,老二与凯旋将军喝了半个月的酒才诓来的传家宝贝。”
凯旋将军妻子早亡,膝下无出,但是他传家的战甲可是享誉六界的宝贝,披荆斩棘不在话下,那时小小的阿裹第一次穿上战甲握着小宝剑,显得威风又得意。
前后是挑了二长老的房顶,又砍了雪灵山一大片树,她光是修护那些灵花异草就费了好大的功夫。
……
那些曾经看似颇为头疼的又火急火燎的日子,如今琼光想来,倒也过的安稳。
此时此刻,时光很静,风也很轻,梦洄甚至从琼光的眼中看了到了久违的悲悯。
“所以,花神。你自心底从未记恨公主的对吗。”
对吗……
琼光听言侧目望着梦洄,眼中有火轻跳,握着战甲的手已是紧握,指节透白。
可她却笑了,眼眶还漏着湿润,殷姹红唇此刻已吸引住了梦洄所有的目光。
“梦洄,你亦有所爱之人。你可知,阿裹这么做,于全天下而言,琼光譬如裸尸!”
心里重重一沉,梦洄直直看着琼光,眼前的这女子此刻所露出的精绝神色,竟让梦洄自心底生出几丝惶恐起来。
“可您明知是天神不放公主。”
琼光弯唇一笑,半仰了脸,眼底眉梢皆是嘲讽。
梦洄见此却分毫不让,她牢牢直视琼光的双眼,语声透寒:“您跟了天神那么多年,生死大难都没有把他拦下,如今这天下,若不是天神不忍相逼,若不是公主舍生忘死。谁还能将他们拦下?”
拥有不能实现的梦有多痛苦?
看穿了一切却挣脱不下又多无助?
一时间琼光满目惊痛,心底一瞬生出灭顶寒意,她扶着墙背对着梦洄。
不过是相思,不过是信了有缘相聚的诺言,不过又是坚守了枯等了一个又一个秋冬换来的缘分。
可梦洄的每个字却还能一针见血扎在她的心上。
她下意识抬眸扫向殿外,目光停在了伫立殿门处同样带了嘲讽神色的西海仙侍脸上。
沉寂,如死般沉寂……
他们是怪她在六域公审袖手旁观吗,是怪她辜负西海宽待吗,是怪她指责阿裹不该对夜子硕动情吗?
可是,她的青春呢?
韶华早似玲珑,奈何却把流年入了相思,默然回首,尽是截然一身。
一身痛,一身苦,一声凄,一身伤。
琼光的目光不断在梦洄和伺殿女官间徘徊。微微抿唇,终将目光落向那方神山,一个字都说不出。
……
眼前这梦洄,不过是跟着阿裹经历了场苍黄,言语竟也有了逼人的魄气。
为何,他们都能活得这般,活得这般耀目……
思及此,琼光勾起唇,眼角收到夕月殿外递来的暗示,缱绻着风,落在梦洄眼底是看不懂的深意。
此时的琼光忽然一整容装,突扫凄迷神色,眼中何见悲悯:“梦洄,是否以为西海与天庭给了琼光补偿,琼光便可不毒不侵,便可任六界百仙随意摘言而不伤了?”琼光看着梦洄与殿外仙侍的神色,因她之语尽皆凝重。
“可你们知道吗,我根本不要这些补偿。”
我可以无畏人海的拥挤,可以不惧岁月的侵蚀,不怕人言碎语。
我只要子硕,是子硕就可以……
“花神是公主的姐姐,也是龙神族最珍重的家人,因为珍重,才有弥补。”
琼光落泪失笑,心底一片冰凉。
“我只想你们知道,西海,天庭,沧溟,甚至精灵族都竭力捍卫着龙神女那份尊严,也因为你们如此不管不顾的捍卫,才有如今的琼光。”琼光清朗而决绝的声响起,:“龙神殿依旧金碧辉煌,气派庄严,琼光领教了。”
说罢,颔了颔首,步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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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夕月上前,与琼光下私语:“夕月方才潜入,雪灵花源确实在数万年染了毒,且这毒确实是来自小姐您的母族,名爱思。此毒原不是毒,它只是依附于寄体花草不让其起功效,原是无上之解毒要引,反之,却真真是要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