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鸾约心里猛地一沉，眼里有洞彻的悲切。

我知道，我活不过这个乱世，所以这是只有我们二人知道的秘密。

“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让自己恢复灵力。”

话刚落，一处泛着的红光黑烟的海底沟壑，忽然闯进二人视线，慢慢的靠近，却只见那暗红的岩浆在滚滚热浪的裹挟中喷涌而出于海渊中留下千万条火红的划痕，炎氛蒸塞空中，轰隆隆的巨大声响由远及近，那释放而出的莫名力量竟向四周一层层的压去，逼得龙姒裹差点伫立不稳。

有毒的灰烬形成的气团不断直冲向海上，烧的通红的海岩更是被推到高空又疾速砸下，哪怕是坚毅无比的护鳞甲都被砸得撕裂的响。

赫鸾约忙拉着龙姒裹躲在一处岩石畔，多年的流亡告诉自己，此时此刻绝不是好时候。

“别出去，感觉不对。”赫鸾约沉下脸来，眸光微妙。

她们二人皆是出自古老海族，在海里修习的时光怕是比岸上还多，可这样的海底的丧乱景象，闻所未闻，绝不是好兆头。

“你看。”龙姒裹指着一处对她道。

顺着龙姒裹的方向，赫鸾约顿时眼色一冷！

天地浑沌中，只见那一只一只的凶兽自那横流火海的山体腹部被逐一释放而出，它们阖着眼，满身的红光，爪斧在熔岩中被淬炼出一种难言的绿，肢体被卸了又拼，坡底边上堆满了破碎的尸首，可怕的像是只有古籍中才有的怪物。

是一种恐怖甚至到恐惧到想叫人逃跑的可怕滋味。

龙姒裹心中甚不安宁。

这种怪力，怎是一个白素能压制的，这种怪力，一旦延绵，那她身后的亿兆生民要怎么活下去。

“你看那岩浆，真的不似寻常岩浆，泛着绿又泛紫，早已超出了六界的认知。”

赫鸾约说着，见龙姒裹怔愣在地，眼睛不知焦距在何处。

“姒裹？姒裹！”

姒裹回过神，有些茫然的看向眼前的赫鸾约，听她有些担忧道：“你想到什么了吗？”

姒裹摇首。

她不知道，这一时她真的不知该如何表述，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地向她们扑来，似雷霆轰鸣，她有神力尚且觉得应付吃力，遑论这六界生灵。

眼前的这幕，就像是一个不能被吵醒的人被人惹怒，沉寂后的爆发就是要天地与它陪葬。

这一刻，姒裹好像也似乎读懂了北阴那时的话。

她没有松开赫鸾约的手，一个个念头涌现令股股冷意漫上胸口，意念回神时，姒裹对赫鸾约喃喃道：“赫鸾约，你有没有听鲛族王说过，关于……关于洪荒魑魅？”

“洪荒魑魅？”赫鸾约惊愕，缓缓扫视过面前的景象：“洪荒魑魅那么久远的生物怎么还可能存在，你提它们做甚？”

可赫鸾约嘴上说着，心中已经涌起更多的惊恐，心思电转：“你是说着紫中泛绿的东西是洪荒魑魅！?”

岩滚殷殷，尽夺魂魄。

龙姒裹在喷薄而出的熔岩火光中，迎上了赫鸾约锐利的眼光。

“洪荒魑魅在西海古籍中被描述成是一群群乖张乱诡的兽，在魔渊古册中被著写成一团团看不明清，神鬼莫挡的泄洪，在幽冥酆都的老神仙口中是不死不灭的黑暗本身。”

但不论魑魅是什么，龙姒裹只觉心灵悸动，她伸出手，越过护鳞甲握住了一团飘来的火焰，似有所感。

孕育她的龙蛋里就是这些东西。

此时的龙姒裹，眸中有血，也有火光，那不是凡人才有的神迹。

很多年后，赫鸾约才恍然，这时这刻的龙姒裹，握住火焰时也握住了丝能抵达天意的端倪。

只是当时未有灵力的她是不解的，她只是下意识一步步引导龙姒裹解开了宿命的案底。

也只是当时，她犹然未可知：“洪荒的魑魅魍魉早在敝曦授德与烟娆的余力下净化干净了，若世间不纯澈，云行雨施，寒来暑往，天行之常，何来如今的千秋万世？！”

龙姒裹微微点了点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踉跄一步，背抵岩壁，手早已掐入石壁中。

是这样的，但北阴的话她是记得的。

他说，这个世间立马就要沦丧了，连他都控制不了。

北阴他说过的，但他的话是究竟什么意思？！

“是否也有种可能。”龙姒裹听言，陡然望向赫鸾约的眼睛，渊黑一片，深的仿佛没有底，她说：“洪荒的魑魅也许真正就没有被清净过。”这人世有大好大好的鲜血和肉体。

龙姒裹在赫鸾约眼前忽然跌了下去，一口一口咳出了血，好多好多的血，赫鸾约以为夜子硕已经为她止伤了。

“姒裹？！”

赫鸾约试图搀起她，可那个女孩痛得埋起脸，不停地咳，血自她的指缝溢出，染上她的神袍，红绡黑曦也散了开来，飘在了地。

姒裹的脑中意志抗拒着，眼中流出一滴泪来，然后她不咳了，她下意识退了退，将自己埋进岩缝里，仿佛天地间只剩她一个人。

“姒裹，这世间怎么可能还有洪荒魑魅?!”

是啊。

它们裹挟了我，令烟娆带我一起入了红尘！

它们还逼得北阴无法在洪荒安生这才背离！

——我没有背叛敝曦！是烟娆背叛了敝曦！

那是因为，烟娆带着附着魑魅魍魉的我入了红尘！

所以刚才海底那些凶兽将我团团围困住，根本不是为了戏耍我，而是，认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