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神明、繁花,影影绰绰。
落在无数人的眼底是何等动魄的美景。
纯粹得像是能净化心底那些倾盆大雨。
女子散发而出的浓重神光,来自鸿蒙,流连岁月,穿透山海。
“亿万斯年,宇宙洪荒,所有的神恩与神旨都降临在她身上了。”赫鸾约悠然道。
光映着人,人透着光,丝丝缕缕,竟如此壮丽。
梦洄的唇颤了一下,心神微微恍惚:“赫鸾郡主,你恢复了天晓之力后,是否也是和公主一般的状态?”
“我的灵力早在神山的封咒被打破后开始流失,在流亡里不断的被喂了无数的药中消失殆尽,黏入尘土。”
赫鸾约分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眼前似是族人数不清的鲜血,刀剑,硝烟。
她被灌了那么多的毒药,她的灵力,早就离自己而去了。
梦洄却回身侧目,静静瞧着她:“行至朝雾里,坠入暮云间。您与公主,归根到底是神,或被神所赐予,本就是各有各的隐晦与修行,如这行云,聚而又离,亦复如斯。赫鸾公主,在所有人的记忆里,你与鲛族的文明,依旧璀璨至极。”
还不待赫鸾约反应,一直沉默的龙姒裹,却在此时开了口。
“约约。”
赫鸾约愕然回首。
是神洞彻的眼睛。
——约约,若将来有人如我这般誓死保护你与鲛族,你必将奉献一切,是为神明。
是记忆中的声音,是冥冥中的嘱托。
赫鸾约拾裙跑下了阶梯,也许是因为动作太急,她来到龙姒裹跟前还微微的喘息,倒是众目睽睽下,龙姒裹慵然一笑,映出那份眉眼间如脱了骨般的入魂气度。
“约约,我们把鲛族的百姓接回西海,给他们搭设屋瓦,给他们褥铺,给他们裁制合体的裳衣,给他们一春又一春,一夏又一夏的庇护,给他们捍卫尊严与抵抗强敌的勇气,约约,以后,我是你的家人,西海是你的故乡。”
泪,无声而下。赫鸾约抗着满心的酸涩,但她笑了,渐渐笑出声来,笑得发自灵魂。
赫鸾约展开怀抱,抱住眼前的女孩。
“从前觉得花神足够幸运,有名望有家世,还有西海撑腰,即便没有那份联姻,都是天下女子望断头都不会有的殊荣。”
梦洄与黑锡望着庭院,目光落在赐予神恩的两位女子身上。
“那是因为公主喜欢。”黑锡剑柄一握,侧眸看向梦洄:“世间传说得龙神女得天下,而事实是,得龙姒裹心者得天下。”
梦洄心领神会,拢着袖:“花神至今与公主都未有过真正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
“公主是想与花神谈的,只是……”黑锡眉头紧蹙,音色转沉:“只是柠愿一条命,硬生生是她咬碎了牙都挥不去的恨,这账是记载崇恩头上的。”
梦洄神色似冰。
“公主不过在等花神开口,但若她一再沉默,时机之下,公主是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更何况如今为神的龙姒裹,再谈宽恕,晚了。
“梦洄姑姑。黑锡。”
二人回首,见垠川风尘仆仆的赶来。
黑锡回以一揖,叹:“可算来了。”
垠川点头,复又朝梦洄道:“姑姑,西海封海盘查,不日就有结果。我等听陛下与天神大人下令,将天诀仕和西海军都带来了,就在校场。”
“是垠川来了吗?”
清冷的声音传来。
垠川赶忙上前,乍见了神身差点匍匐跪地,惊愕之余仍不忘公主厌恶那套规矩,只是深深一揖:“殿下,天诀仕和西海将士带来了。”
龙姒裹颔首,“善!”而后伸手,将她身后的一位女子引荐至其跟前:“这位是鲛族赫鸾公主。”
垠川闻言,双膝跪地,上身微弓,朝赫鸾约行了个标准的敬神礼:“西海护卫军长垠川,叩见赫鸾公主。”
赫鸾约不卑不亢,回以一礼。
龙姒裹朝赫鸾约道,“我带你去见些人。”
殿廊曲折,玉壁雕梁,沧溟的宫殿处处透着一股庄重,龙姒裹也是第一次如此穿梭在各个神殿之间,龙姒裹神身,又乃沧溟主宰之徒,虽一路重兵把守重重关卡,但谁也不敢冒犯这位神尊的权威。
神袍之上红纹似火恰着腰间盈盈一脉,步履生香踏着神光而来,端着已是无边的风流,众人见之,何等神往。
待到诸人行至校场,龙姒裹有点体力不支,欲拾阶而上时,便见一人似默默伫立了好久。
繁花落在他肩头,旋绕过他的广袖飘飘,也滑过他负手交握的袖摆,点点滴滴,是浓笔都勾勒不出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