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爹愁着一张脸瞧着凌哲和向阳俩，“咱们这回可是栽了，进城跟进了牢房有什么区别吗？” 向阳说，“爹，您别太担心，朝廷不会一直这么管着的。我想过几日也就该放行了。” 白老爹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回不回的成家咱先不说，你们不是来办事儿的吗？这出不了城门，你俩打算怎么办啊？” 狄老爹此刻刚好回来，进门就听到这句话，他也叹了口气，“是啊丫头，我之前是着急，希望你们早点儿来，可自打城门关了，只准进不准出，我这心里头还真希望你们别来。” 向阳看了凌哲一眼，那小子还在纠结手里的鲜环袋呢。她琢磨了一阵儿才开口，“要不狄大爷，爹，咱们就先住上三日，如果还不开城门，咱们去衙门求求情，看能不能放咱们出去量地。如果这都不行的话，咱们也只能住到开门了。” 狄老爹想想也是，“丫头，我这儿啊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没事。正好你还有身子，在我这儿狄大爷一定好好照顾你！” “哎！这下要辛苦您了。” “嗨，没啥辛苦不辛苦的，都一家人。哎，小秋来了，房间都收拾好了？” 狄秋过来接了白老爹赶牛的鞭子应了一声，“是啊爹，我把西边挨着井的两间屋子收拾出来了。正好今天恬恬晒了两床新褥子。一张床铺了一床，你们可别嫌弃啊！” 凌哲眼前一亮，“井？在哪里？” 狄秋回身指了指后院，“就在后边儿，进这道门就能看见了。” 凌哲拿着手里臭烘烘的鲜环袋有些不好意思，“太好了！狄大哥，我能不能去洗下东西。袋子脏了。” 向阳在一旁无奈的笑笑，“好不都是城门口那些捕快害得。这上面被小哲自己摸了牛粪了！” “哈哈哈，小哲你也真行！走，哥带你去！” 狄秋仔细一问，可不是嘛，屋里除了木材和一些木桨的味道，果然弥漫着一股臭味。 好在这一路走过来味道已经散了好多了。 向阳陪着他们一起进了院子，留了两个老的在屋里坐着，狄老爹抱着孩子陪白老爹下起了棋。 向阳跟在凌哲后面现在想起来还觉着好笑。他那么一个有洁癖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偷偷在袋子上蹭上了一层牛粪。 牛车上也没那么脏吧？ 凌哲掐着两根手指把鲜环袋拿在手里，狄秋给他倒了一盆温水。等把袋子放进盆里，凌哲又犹豫了。 “小哲，我来吧。”向阳拍拍他后背，看他眉毛都纠结的拧起来了。心底觉得好笑又无奈。 “不，我自己来。”让阳阳洗还不如自己洗。他不想阳阳做这些。 两个人又看着盆里的袋子半天，凌哲也没下的去手。 狄秋去厨房又舀了一桶热水提过来，见两人跟木头人一样，撸着个袖子蹲在边上，都看傻了。 “喂！你俩干嘛呢？洗啊！” “这——秋弟小哲他——” 狄秋是个聪明的，瞧他俩一脸磨磨唧唧的样子，再看一眼木盆里泡着的袋子，水上飘着一层灰色的牛粪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狄秋轻轻笑笑，“你俩让开一点，我来吧。” 向阳赶紧摇头，“这怎么行？”凌哲也把盆抱到自己怀里不让他碰。他其实已经想好了，正准备下手呢。 “小哲，我知道你不嫌弃这个，但它毕竟脏，你一个读书人，即便是种地洗这个难免还是委屈了。我来吧。” “不会委屈。我自己弄得。”凌哲认真的看着他。可惜狄秋不打算放弃，“好啦好啦，你就给哥洗吧，哥天天给儿子洗尿布和衣裤都早就习惯了。你要是真想试试这个味道啊，还是把这样的机会留给你自己的孩子吧。” 狄秋瞄了一眼向阳的肚子，让两人不要逞强。 凌哲倔强的抓着盆，听他说孩子，凌哲虽然不太能了解，但想想也对。谁知道稍一不专注，他怀里抱的木盆已经被狄秋抢过去搓起来了。 “狄大哥！” “嘿，没事儿。你看你这袋子，摸着倒还挺舒服的。上面粘的东西一洗就掉了。我这都还没搁皂角呢！” 凌哲嗯了一声，看着自己手半天，不甚在意的伸进了水里和狄秋一起搓袋子。 “哎，你怎么？！”狄秋瞪大了眼睛看他。 凌哲不甘示弱的淡淡道，“狄大哥，没事儿。我要是连这个都忍不了。那我以后还怎么给我的孩子洗尿布啊。” “荷，真是好样的。来，咱哥俩一起。洗完了咱就准备吃晌饭了。刚才恬恬就让咱们准备洗手吃饭了。”向阳呆在一旁起身朝后面走。 “秋弟，厨房是那边吧！”她刚刚看见他是从那边出来的。 狄秋顺着她指的方向，确实是他家的厨房。他也就点了点头。 向阳冲他笑笑，“我去看看恬恬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哎！” 狄秋洗着袋子也没回头看她。向阳没多一会儿进了厨房。 狄家的厨房不大，瞧着跟向阳他们在无凌院的差不多。可地方虽小，东西归置的很妥当。锅是挨着墙砌的，灶门冲着窗户，人可以一边炒菜，就近蹲下来烧火。不像向阳家里的，还得专门有个人在灶门口看着火。向阳走到她身后，看她蹲在灶门口往灶底添着柴火。 “恬恬，好久不见啊。你干嘛呐？” 周恬恬翻搅着锅底的柴火，抬头冲她爽朗一笑，“哟！阳阳姐来啦！你看，俺给你们烤了几个山芋，这还是宛西县特产。又甜又儒，待会儿可得好好吃几个。” 向阳一听是山芋兴趣也来了，她家那小子也喜欢吃这个。“宛西特产？你怎么会买到那个的？” 周恬恬看柴火堆的差不多了赶紧站起来拍拍手，“还不都是不让出城闹得嘛！” “怎么了？” “俺今儿去东市买菜，看见一大堆人在哪儿蹲着，卖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的，都新鲜着，价格倒是便宜的要命。” 向阳拣了一把芹菜理着，“这个待会儿要炒吧？” “对对，就剩这一个菜了。” “我帮你理。” “哎！”周恬恬挥着勺子泛着锅里的猪肉片儿，嘴上还不停，“阳阳姐，俺想着下午还得去一趟东市，要买的东西多着呢，等回头开了城门，这些难得来富春城逗留的菜贩子估计马上就溜了。” “恬恬，便宜能便宜多少？买那么多能吃得完吗？”向阳有些不太感兴趣。 周恬恬把火放小了一点儿，甩了下勺子，“你别不信俺啊，之前一斤猪肉要二十文，我今儿买的这个肉只要十二文。牛肉也是。就你手里拿的那个芹菜，那么大的一捆才多少钱你知道吗？” “多少多少？” 尼玛！猪肉十二文一斤！？她自己买的肉，半口猪也得是批发价了吧还要了她十五文钱呢！这么好的事儿怎么没让她赶上啊！ 周恬恬又炒了炒锅里的肉，放了生姜进去炸着，“这菜只要十文钱！真的是比白菜都快不如了！” “十文这么大一捆啊？” “对啊对啊！你去不？反正俺下午是要去的，一阵儿呗？”周恬恬拿着勺子用胳膊肘捅捅她。想着她肚里还有个小家伙儿，力道陡然轻了不少。 向阳不在意的笑笑，“没事儿，我没那么娇贵。恬恬，我陪你去！”她也能趁这阵子多囤一点货。 周恬恬看着她那样儿，立马就笑了，“俺就知道俺找对人了！走着，这锅白菜炒肉出来了，咱们端上堂屋，该吃饭了！” 向阳无奈的摇摇头，这姑娘性子倒是活泼的很，跟个假小子似得。 她手里还下意识的理着芹菜，等回过神儿才追着她喊，“恬恬呐！这芹菜怎么办啊？！” 周恬恬早跑到堂屋门口了，她头也不回就吼了一声，“阳阳姐，芹菜就隔着吧，不烧了。” 向阳坚持把芹菜给理完了才放下来，得，这小丫头还挺迷糊的。向阳出了厨房的时候，凌哲和狄秋已经把鲜环袋洗好了挂起来晒了。 向阳过去的时候就听到狄秋在那儿不住的感叹，“这什么袋子啊，怎么这么厉害，洗洗还没拧呢就干了！” 凌哲把鲜环袋挂好，回头看他，“狄大哥，这袋子制的料子好，我跟阳阳就喜欢这个。” “嗯，挺不错的。下回可记着，千万别再用人家擦牛粪了！多脏啊！”狄秋摇摇头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秋弟，我们也是不得已，要不是小哲那么做，这袋子恐怕就要被那些捕快收走了。好了，你们俩好好洗洗手，恬恬都进去了，该吃饭了。” “好嘞！小哲，这是皂角，你搓搓手。”狄秋把桶里的水兑温了给凌哲先洗， 向阳看他们在收拾自己了，也就朝前屋去了，爹和狄大爷还在对弈呢。 两个老人家也不觉得饿得慌。 周恬恬布置好碗筷得意的哼着小曲儿，瞧着两个男人进来了赶忙凑上去闻了闻，鼻子嗅的一耸一耸的样子十分可爱。 一时把凌哲给看愣住了。 狄秋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小哲，你看什么呢？还发愣了！” 凌哲摸摸脑袋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没、没事儿！”他可不敢说，周恬恬那样子，跟小白菜好像.. 向阳陪着两个老人家和小家伙儿进来的时候，小不点儿已经趴在狄大爷怀里吃手指了。 狄秋走过去熟练的接过孩子，把小不点儿朝周恬恬怀里一搁，之后才招呼老人家先入座。 “爹，白爹爹，你们都坐里边儿！小哲，你坐我边上。阳阳姐，你跟恬恬一块儿吧。” 向阳瞧着周恬恬抱着孩子在解衣服扣子，想起小孩儿刚才在吃手指，口水留了一小手。面上不由一松，“恬恬，他要吃奶了？” “对啊！可不是嘛，这孩子就喜欢吃手指。”周恬恬说话间已经解了半边衣裳，“阳阳姐，你们别管我，我先喂饱他，你们吃着！” “阳阳——” 凌哲瞧着眼前的手掌，推了推，向阳始终不肯拿开。 向阳讪讪地笑笑，牙都不带动的说，“吃你的饭！不要乱看。” “哦。”凌哲把碗端起来，他不喝酒，狄大爷也不派他，就拉着狄秋陪着白老爹喝了几盅，几人也就就着菜吃起来了。 向阳瞧着桌上的六道菜，显然主人家压根儿就没想到他们仨今儿会过来。最后两道出锅的荤菜一定是恬恬给加上的。 她一边吃着一边抬头看周恬恬，“恬恬，你做的菜真好吃！” 周恬恬这边还在喂奶，小不点把她娘亲咬的扑哧扑哧的还径自咧着小嘴唇在笑。那样子瞧得向阳心底痒痒的，伸了一只手去都小家伙儿微微蜷起的小手心儿。 好神奇，向阳比了比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小家伙的手，他只能包住自己的一根食指。 “恬恬，你儿子真可爱。” “阳阳姐，你不是也有宝宝了吗？快，多吃些菜，这两道肉是俺给你加的。做的一般，但吃着对宝宝好。” “呀，啊~小家伙儿还认不认得阿姨啊？”向阳逗着小不点，仰着头冲他笑，那小家伙儿似乎很聪明，竟然抓着向阳的食指紧紧攥了攥，又摇了摇。知道他娘被她咬的发疼了，他才呜咽了几声，小心翼翼的吃着奶。 向阳心疼的摸摸他的背，小家伙儿还太小，不能摸脑袋。转身吃饭的时候，周恬恬也差不多喂好孩子了。 “喂，爹，白爹爹，俺抱他去睡觉，等会儿就回来。”周恬恬小声交代了一声就轻手轻脚的起身出去了。 狄大爷和狄秋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他俩这样，两人吃自己的，陪着白老爹聊着天。向阳刚想吃了筷子上夹着的牛肉，低头就看见自己的碗里已经被夹了高过鼻子的菜。 而且以肉居多。 向阳有些傻眼，“小哲——” 凌哲偏头看她，理所当然的又夹了一块儿猪肉给她。 向阳拗不过他，只得老实把碗里的菜给吃完了。谁让她自己教人家不能挑食，不能浪费食物呢！可是天哪，这干饭上面一层白菜是怎么回事啊！ 向阳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把白菜夹了一大筷子给凌哲，清了清嗓子，“你吃这些，白菜可以补钙，可以让你长高。” “真的？”凌哲将信将疑的瞧着她，虽然他一闻到白菜的味道就食指大开，可那是自己夹给阳阳的。 向阳把眼睛一瞪，开口就辩驳，“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凌哲转了转眸子，好像是没有怎么骗过。 “好，我吃。你也吃！对宝宝好。”凌哲大口大口把碗里的白菜吃完，又给向阳夹了两倍的白菜。 你不是说可以长身体，吃啊。 向阳瞧着那家伙眼底希冀的目光，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打脸，什么叫自掘坟墓。 她咬咬牙狠狠地凑过去蹭蹭他额头，又气又爱的说，“好！我吃！” 狄老爹陪着白老爹喝的也差不多了，狄秋起身去给两位老人家添了米饭。周恬恬放好儿子也回来了。刚到门口就瞧见向阳跟凌哲头挨着头瞪着对方，周恬恬心直口快的，笑得不行，“相公，你瞧他俩多好！” “是啊。” “比咱俩刚成婚那会儿还腻味呢！” “哎？有吗？”狄秋不太相信了。 向阳转头看见他们杵在门口，再听到他俩说的话，赶紧推开凌哲，给他夹了几筷子牛肉，“吃你的饭！”又拉开身边的板凳，“恬恬快来坐！天冷，赶紧的来吃饭吧，菜都有些半凉了！” 周恬恬冲狄秋做了个鬼脸，把甩到身前的辫子往后边儿一扔，“好嘞！阳阳姐！” 狄老爹吃了半碗饭突然抬头问道，“恬恬，你待会儿要跟阳阳丫头出去？” “是啊爹，我们去逛东市，看看有没有什么是要添置的。” “哦，成。不过小秋，你也去！你俩得好好看着她！她现在有身子了，东市那边儿又吵又乱。你可得好好护着人家！” “好嘞！爹您放心吧！俺懂！”周恬恬爽快的答应下来，冲向阳笑笑，抓着筷子就吃起饭来。白老爹淡定的吃着干饭就着菜，用完了饭又喝了一碗汤。听完狄老爹的话只是跟着点点头，其他便没了反应。 坐在一旁的向阳有些讶异，爹不太一样啊！他不是一直都对她小心翼翼的吗？走起路来怕甩着，吃起饭来怕卡着，出个门也不放心跟来。这会儿怎么不吱声了？ 向阳看他那样子想了半天也想不通。 等两对夫妻到了东市，向阳才算是明白了。 “让让让让！别碰着我姐！不然俺揍你们！” 向阳满脸黑线的瞧着眼前的女人，没错！这个活蹦乱跳的人可不就是周恬恬！ 东市果然和她说的一样，现在虽是下午，可这里也照样挤满了人。当然，逛东市的人可比摆摊的人多出五倍都不止。 路边停了好几十个摊子，他们摊子后边都停着一辆颜色各异的马车。瞧那样子，不用猜也知道都是打外地来，经过此处的商贩。 被困在城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周恬恬在向阳面前一蹦一跳的，用自己的身子撑开迎面蹭过来的人群。凌哲和狄秋在向阳左右两边。她已经被三人这么围着走了几十步远了。 向阳拉拉前面的周恬恬，牵着她的手嘀咕着，“恬恬，淑女！要淑女！” 哪知道周恬恬把眼睛一翻，手蹭了蹭鼻子，“阳阳姐！淑女是啥俺不懂。” “额，这个。算了。咱们接着走吧。” 向阳低了低头，这姑娘是实在人，咱还是不掺和了。虽然不太习惯她那个样子，可向阳还是很感激她为自己所做的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