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芸师姐走后,众人各自回了自己的住处。沁梅苑虽大,但弟子也不少,书院都是四人一间屋。进门左右两侧各两张床靠墙放置,床尾抵着床尾,床头一侧摆着各自的柜子和梳妆台。床铺被褥,洗漱用具一应俱全。屋子中间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堂中摆着四张席案。
李瑾和沈玉茗住在同一屋,两人的床铺位于进门的右手边。先前沈玉茗一直昏迷,直到今日晚间才见到同寝的另外两位女同窗。
一位相貌虽不出众但颇有几分诗书之气的女子,一身的高冷骄矜,一看就是家中清贵的大小姐。
另一位高鼻深目瞳色浅灰,热情开朗中略含几分羞涩,面上永远带着明艳的笑容。
还不等沈玉茗开口,这位异域风情的小美人就笑嘻嘻地主动开口,“见过沈玉茗姐姐!我是艺分院的王盼盼,我母亲是粟特人,所以我长得跟大家有些不一样。”说完她眨了眨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沈玉茗见她可爱热情,便亲近几分,“本姑娘今年才十五岁,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
李瑾忙上前道,“玉茗姐姐,你就认了吧,这里就属你最大。盼盼可是十岁就到了鬼谷书院,现在才十三岁。粟特人身量高,别看盼盼个子高,但人家小着呢。”
听罢,沈玉茗服气地点点头。随即看向一旁不说话的高贵冷艳小姐,“请问这位姑娘是?”
这位姑娘终于转过脸来淡淡地答了一句,“文分院苏墨儿。”不等沈玉茗说话,她便又自顾自地整理自己的床铺了。
好在盼盼十分热情,拉着四人一起去打水洗漱,一直有说有笑直到安寝。
第二日,如芸师姐带了几位师兄师姐前来引沈玉茗几人去见分院院正。魏仁斌和拓跋锐英去了武分院,公冶筹和四皇子去了文分院、薛般去了工分院、赵硕去了商分院。李泽渊最神秘,他也算文武全才,但始终不愿透露自己到底要去哪个分院,却带着李瑾一起去了艺分院。
沈玉茗从小跟着师尊可谓博览群书,学贯古今。文武曲艺,医卜星相,她几乎都会一点。可要说起来她到底精通哪一门,对哪一门特别有天分,似乎也说不上。临到要分院时,才明白,学而不精,杂而不专,几乎等于半个没学问的人。
好在她深知自己将来要做什么,知道现在需要朝着哪个方向努力,或许为时未晚。于是,她选择了武分院。
武分院的院正东方威,深沉寡言,高深莫测。沈玉茗行完礼,他只略一点头,并不多问她的来历,直奔主题地让她自己简单地比划了几招。正如如芸师姐所言,这些考校都比较简单,甚至有些随意,简单到几乎看不出来是在考她。
她临走时,并未从东方院正那里得到答复。回去了才知道,原来其他人也和她一样,并未得到答复。
山中静谧,秋景宜人,天高气爽,还未正式入学的日子似乎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可怕,他们无拘无束地将鬼谷书院前前后后逛了个遍。终于迎来了八月十五中秋时节。并迎来了书院一年一度盛大的中秋晚宴。
他们掉落的那个瀑布前拾阶而上便是书院山门。中秋晚宴就设在山门前的那个大演武场上。一人一案,一行行一列列地在演武场上排好。师长们在前,学生们在后。
席案上不过是普通的月饼瓜果甜酒,或有人赋诗、或有人高歌、或有人起舞助兴,其乐融融。只是他们新来,略显生涩拘谨,躲在人群最后小声攀谈。
终于,晚宴最后,谷主宣布,明日一早各位弟子在演武场集合,早会上会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当然,已入学的师兄师姐们告知他们,明天早会就会公布他们进入哪个分院修习,明天就是他们正式开始修习的日子了。
卯正,当~当~当~从远处的演武场上传来三声厚重悠扬的钟声。据说凡有重大的事情,山门后的那口大钟就会响起。三声代表全院弟子需前往演武场集合。
演武场前,众弟子屏息肃穆,垂目而立。谷主、书院督导、各分院院正以及众位师长缓缓登上演武场前的高台上。
谷主走上前,带领众弟子朗声念起书院院规。院规沈玉茗等人已在昨夜背熟,此刻也能跟着念了出来。
接着,谷主历数书院的优良传承,以及众弟子去年一年的修行成果,然后开始给众弟子训话。
“我知道你们中的许多人天纵英才,还有些人出身高贵,个个都自命不凡。但你们要记住,入了我鬼谷书院的门,便是我鬼谷书院的弟子,在这里便没有尊卑贵贱之分,只有师生同窗之谊。谁能得到更多的尊重,一切皆是看个人的修为,修为高者便是优。万望各位弟子勤修苦学,互相勉励,切不可荒废了天分,堕了鬼谷书院的名声。”
众师生齐声唱诺。
接着,谷主宣布今秋新入山门的十位弟子。听到自己名字的新弟子需上高台完成拜师礼,谷主会授予每位入门弟子各分院宝册。
“魏仁斌,武分院。”
第一个被念到名字的是魏仁斌,昨晚如芸师姐已大概跟他们普及了一下拜师礼的流程。
魏仁斌出列,身姿矫健,昂首阔步上台。他先向谷主跪拜行礼。谷主微微颔首,表示受礼。接着,再起身转向以武分院院正为首的众位师长跪拜行礼。行完礼,武分院院正将一卷竹简递给魏仁斌。魏仁斌双手高举过头,接过竹简,便算是正式拜入鬼谷书院门下。
余下的新弟子皆是如此,依次上台行拜师礼。直到第九位弟子上台后,沈玉茗发现还有李泽渊和她留在台下。她心头一惊,想起谷主起初说今年入书院的一共是十位弟子,心想难道她因为不讨谷主喜欢而被淘汰了?
正在这时,谷主冰冷的声音响起,“沈玉茗。”
沈玉茗突然被叫到,心中悚然。立马端正姿态,等着谷主宣布她要去的分院。良久,却没等到谷主再次开口。她微微抬头拿眼睛一瞥,见谷主投来凌厉的目光,心头涌起一股寒意,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台。
沈玉茗走近谷主,只觉对方气场冰冷强大,如万千冰刃嗖嗖刺向她。
她毕恭毕敬地跪下行拜师礼。待到行完礼,她跪在谷主面前不敢起身,等待着谷主发话。
谷主端着姿态沉默良久,只垂下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玉明。见此情状,台上台下气氛陡然紧张,无人敢在此时发出一点声响,天地间静得仿佛只能听到几声鸟叫。
须臾,谷主缓缓开口,“你今后就跟着我修行,文武分院的功课你都必须要完成。”
谷主一说完,周遭立即传来一片骚动。沈玉明的眼角余光察觉到米学督欲言又止的样子,却被站在身旁的东方院正不着痕迹地拉了一把。
她起初到底是不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没想太多地答应了,“是!”
说罢,沈玉茗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接过谷主授予的两卷竹简。
这场隆重的拜师礼结束后,沈玉茗疑惑地看着仅剩的“新人”李泽渊,只见他胸有成竹地看向她,似乎并无任何异样。
正当此时,台上的谷主说道,要为大家引见一位艺分院的新师长。
再一看,就见李泽渊施施然迈上高台。
站上高台李泽渊一袭白衣,长身玉立,丰神秀逸,器宇不凡。眉宇间深藏万千山河,言行举止优雅从容,端的是一位风流雅士。
沈玉茗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一向冷若冰霜的谷主,此刻竟然眼中也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这位李泽渊师长当年也是我们鬼谷书院的高材,文武双全,有绝世之才,其琴技更是获得白院正的认可。”
台下一阵骚动,嗡嗡地响起一片议论。沈玉茗仿佛听见有人在谈论,“你们可听说了,这位李泽渊师长曾与艺分院白院正对琴七日七夜,白院正对李师长的琴艺赞不绝口。他还曾在万国来使前击败过倭国御用琴师,得到皇帝陛下的赏赐。
击败倭国御用琴师这件事,在长安城长大的魏仁斌几人倒是有所耳闻。不过他们向来知道李泽渊博学多才,当时对于这件事并不感到稀奇和意外。未曾想他竟然是鬼谷书院的弟子。难怪他看起来如此与众不同。
“从今往后李泽渊师长会在艺分院任教,主授琴艺。众位弟子当虚心向新师长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