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在大门上还来不及平复情绪,就见沁梅园院子里乌泱泱地站着一大堆人。
为首的是大师姐林玉,现如今梦姑座下最得意的弟子,算起来林玉还是沈玉茗嫡亲的师姐。这位大师姐眼下是鬼谷书院叱诧风云的人物,近两年的书院魁首。论起武艺,书院的弟子中怕是少有人是她的对手。
然而大师姐一脸冷漠,见她进来眼中精光一轮。“这都什么时辰了,不知道你每天这么晚回来,都会吵到大家休息吗?”
“就是!你睡得比我们晚,起得又比我们早,你不想休息,难道要让大家陪着你一起折腾?”
“本来白天上课,晚上温习功课已经够累了,早上还有早课,你这样晚睡早起,吵得大家完全睡不够!”
“小师妹,你想晚睡早起也没关系,可你好歹也得顾及一下其他同窗的感受吧,难道你关门开门走动洗漱就不能轻手轻脚一点吗?”
“我看还是别洗漱了,怎么都有响动,总会吵到大家。”
“就是!干脆搬出去算了!既然这么勤奋,那就一个人在外面好好努力咯,省得我们打扰你!”
大师姐身后的人群七嘴八舌地附和、抱怨起来。
‘顾及别人的感受’,这是沈玉茗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这么说。她幡然醒悟,这里不是惘然谷,不是她的家,她不是任何一个人的主人,她再也不可以做一个为所欲为的骄横公主了,她必须小心翼翼地顾及他人的感受。
“不好意思,吵到大家了,实在抱歉!我今后一定轻手轻脚,尽量不吵到大家。”沈玉茗也是一肚子委屈,哽咽地说到。
她心情本就不顺,此时被人堵在门口这样为难,眼泪不争气地向外涌。
然而沈玉茗的道歉并没有使愤怒的声音平息。
林玉冷哼一声,“就这么一句干巴巴的不软不硬的道歉,可是我们委屈了你?”
“你这么委屈巴巴的,是给谁看呢,我们可没欺负你!”
“瞧这不情愿的样子,若是觉得冤枉,那就赶紧搬出去呗!”
……
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挖苦和嘲讽。
若是从前,沈玉茗听了这些不入耳的话,心头的怒火铁定噌噌往上窜,大抵当场便会发作。
可如今她即便她有几分气性,也明白自己再没有这个资格随便使性子了。
她平复了心绪,语气诚恳地道,“各位同窗,是我不好,先前确实没注意自己的动静太大,打扰了大家的休息。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若是往后还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再任凭各位处置。”
“处置?我们可没有权力处置你。”林玉不阴不阳地说道。
“那你还想怎样?玉茗姐姐都已经给大家赔过不是了,也说过会改的。你们还不放过她,是想怎样?”李瑾这时也从房里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战战兢兢的王盼盼。
林玉下巴一扬,高傲地说道,“不怎样,就是看不惯她。”。
“你!”李瑾怒目圆睁。
不待李瑾发作,沈玉茗赶紧拉住了她。
“李瑾,是我不对在先。”
“大师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如芸师姐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
“都这么晚了,明天大家还要早起上早课。各位同窗既已把话跟新来的小师妹说清楚了,那就会房早些歇息吧。”
如芸师姐是东方院正嫡传弟子,而且与米学督关系要好。有她出面维护沈玉茗,众人也不好再发难,纷纷转而看向林玉大师姐。
林玉冷着脸,狠狠到,“你最好少管闲事。”说罢,扭头离去。她身后的人亦纷纷散去。
待到她们都走了,如芸师姐嘴角一弯,朝着林玉的背影小声道,“还真像梦姑。”
李瑾和王盼盼听了她的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如芸师姐转过头来,看着沈玉茗,“你可知道这几天有一些关于你的流言蜚语?”
沈玉茗一头雾水。她这段时间可是整天忙于学业,无暇其他,连新同窗都没认识两个,低调的很,怎么就有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了!
“他们说,梦姑很不待见你,一心想要把你赶走。”
沈玉茗没有答话,她心想,这传言似乎也没错。
“老妖婆!”李瑾低声骂道。
王盼盼惊恐地拉了拉李瑾的胳膊,示意她隔墙有耳。李瑾一脸的不服气。
如芸师姐看了李瑾一眼,“你们可知,刚才那位林玉师姐是什么身份?”
“凭她是什么身份,难不成还怕她!”李瑾没好气地说道。
“她出生于汴州的一个小县城,父亲是县里的捕头。”说到这里,如芸师姐停了下来。
“切~”李瑾轻蔑一笑。
“但她夺得过鬼谷书院的魁首两次,还是梦姑的弟子。若论单打独斗,她的身手和武艺,年纪轻轻的她在当今世上已算得上佼佼者。她若是出了这书院,定能有一番作为,成为一柄极锋利的剑,只怕人人都会争相招揽她。”
“她这样受其他人的推崇和尊重,都是她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
“梦姑不待见你,就给众人释放了一个信号,你是个不能取得梦姑认可的弱者,弱者不属于这里。鬼谷书院是有竞争和淘汰的,不能以强者的身份在这里站稳脚跟,被淘汰是早晚的事,到时候没有任何人会怜悯你。”
她们听明白了如芸师姐的话。
“多谢如芸师姐指点!”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三人这才回了房间。
沈玉茗出门打水洗漱,发现自己晾晒在水房旁边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全掉在了地上,而其他人晾晒的衣裳还好好地挂在竹竿上。她无奈地捡起一地已弄脏的衣服。
里衣虽然脏了,房里还有干净的可以换。可书院统共就发了两身外衫,明天要么继续穿身上这件脏外衫,要么穿被扔在地上的脏外衫。
想到这里沈玉茗心头发堵,赌气般顶着困意把脏衣服又都浆洗了一遍。
忙完已是半夜三更,奇怪的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沈玉茗虽然累,心中的沮丧却一扫而空,莫名燃起了熊熊斗志。
睡了不足三个时辰,她就精神抖擞地睁开眼。如往常一样,比其他人提前半个时辰起床。飞快地洗漱完毕,便抓起晾衣杆上还能拧得出水来的外衫上山晨练。
此时天尚未破晓,玄月西坠,山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崖上风大,寒意透骨。
沈玉茗跳上山崖,将外衫稳稳地挂在风口上,迎着凉风开始练剑。
只见她出招凌厉,身姿柔韧,朵朵剑花在身侧绽放,散落成细碎的星光。
这样沉静的山林,黎明前的黑暗,让人浑然忘我,忘了崖上风冷,忘了昨晚的不快。连带着手上的剑也不知不觉越舞越快,直到团团剑光化为漫天星斗,流光溢彩。而衣衫在崖边鼓动荡漾,如在阵阵喝彩。
东方拂晓,第一缕晨光照亮额角细密的汗珠。沈玉茗长剑一收,远望山峦缓缓披上金边,心中生出一丝快意,对着山谷,高声吟诵起诗经。山谷回荡着少女清脆明亮的声音,唤醒了沉睡的山野。
天光大亮,沈玉茗到了必须回去用早膳的时辰。崖边挂着的外衫也干得差不多了,只是下摆处还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