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是布衣青衫,未干的地方会留下团团深色的水印。即便有些不雅,也只能将就了。
沈玉茗本觉得,在鬼谷书院这样一群秉承着非礼无视的人当中,即使有人衣摆下有几团水印,也很难引起人注意。
可偏偏总有人爱作祟。她一跨进一品堂,就立即有眼尖的人,故意压低声音又以别人能听见的程度议论她的衣服。
“哎呀,你看她的衣服好像脏了。”
“为什么不换掉脏衣服啊,院规不是要求弟子须得正衣冠吗?这样如何去上课。”
沈玉茗顿时感受到了从四周投来的不善的目光。
她觉得这种挑衅实在太低劣,做这种口舌之争有失身份,她实在不屑。就自顾自地去领了一碗面到桌子前吃了起来。
一品堂用餐的桌子是一种长条桌,两边摆两条长凳,一边可坐四人,一张桌子能坐八人。沈玉茗随意找了一张坐了几人的桌子坐过去。
没想到她刚一落座,坐在她周围的人就立即匆匆起身散开。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顿时就剩她一人。端着饭的人也大都绕开她坐的桌子,三三两两地聚到了别处。
沈玉茗倒是无所谓,非常坦然地享受了这种独坐一桌的待遇。可有的人偏要过来跟她挤。
她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人,觉得还是碗里的面比较好看,直接无视对方,认真优雅地吃着碗里的面。
斜对面传来魏任斌的声音,“你可以啊,听说你一进来就得罪了这里的女魔头和女魔头的徒弟!女侠有底气,佩服佩服!”
“我难道不算女魔头的徒弟?”沈玉茗问。
魏任斌摇摇食指,“你可能尚未得到她的冰山真传。”
“他们这群人也太明目张胆了吧!竟然这样欺负人!”李瑾愤愤说道。
“他们可能觉得我打不过他们吧。”
“用不用我们帮忙,挑一个典型揍他一顿,杀鸡给猴看,看谁还敢造次。”。魏任斌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姿势。
“别!大家的好意本姑娘心领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你们千万别插手!”
“有骨气!”公冶筹赞道。
“你想要怎么解决?”坐在对面的人问道。
沈玉茗抬起头,“你不是师长吗,不是说师长都有小灶,不和弟子们一起用饭的吗?难道李师长吃不惯山珍海味,要来和我们弟子抢清汤面?”
李泽渊朝着她浅浅一笑,自是一派风流雅致,“没有美人在前,再好的饭菜也食之无味。”
沈玉茗无视对方深情款款的目光,“冰山美人也是美人,你可以对着她吃饭呀。”
“曾经沧海难为水,再多冰山是浮云。”
拓跋锐英问,“什么意思?”
公冶筹答,“意思是,今晚月色不错,不知姑娘能否赏脸,一起赏月?”
拓跋锐英点点头,“懂了!”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听别人夸她美,虽然沈玉茗心里仍然还气李泽渊,但她不得不承认,她被对方的花言巧语打动了。于是她决定稍微不那么生对方气一丢丢。但在大事上欺骗她,是原则问题,她暂不予原谅。
在李瑾的反复劝说下,下旬的辅修课,沈玉茗被迫去了李瑾帮她报名的艺分院的琴艺,和她一起上课。
沈玉茗见李瑾也选修了琴艺,有些纳闷地问道,“话说我一个文武分院的弟子辅修琴艺,正好换换口味。你本就是学琴艺的,怎么也选琴艺做辅修课?难道不想趁这个机会也换个口味,见识见识其他的吗?”沈玉茗抱着琴和李瑾一起朝艺分院走。
“其他的?也没什么适合我的呀。学文太枯燥了,受不了!打铁、建房子又太深奥了,既费力气又费脑子!经商不敢兴趣,跳舞没这个天分。”
“倒挺想去武分院上课的,可传言武分院的师长端的是严格,即便是辅修课的弟子,也要求每天相互监督练武,课后练习极多,还要真刀真枪地对战。我去了,估计跟你一样,挨揍比较多。”
“所以我觉得还是弹琴比较好,反正有小王叔罩着,我什么也不怕。”
“你可真懒。”
“其实我弹琴很有天分的,连希杰大师兄都夸我,说我的琴音颇有灵性。”
“希杰大师兄?又是哪位?”沈玉茗心头一凛,几天不见突然冒了个大师兄,她仿佛嗅到了某种异样的气息。
“你看你,整日里埋头念书练武,啥都不知道吧。希杰大师兄就是文分院东方院正的座下弟子,也是韩如芸师姐的师兄。如果说当下书院里,武分院众弟子中的翘楚是林玉大师姐,那文分院弟子中的风云人物当属宋希杰大师兄了。”
“那你和那位希杰大师兄,又是如何认识的?”
“上两次的辅修课,你没来,当时他就坐我旁边啊。”李瑾一脸坦然。
“哦!”沈玉茗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那你如何又对他这般了解?”沈玉茗继续深入探究。
“那你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谁。不到半个月,本姑娘已经把书院里每位师长的脾性喜好,书院里还有哪些风云人物,各种裙带关系,都摸得一清二楚了。”说罢,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正说着,迎面撞见一个人。“李瑾师妹。”
“希杰大师兄!”李瑾眼睛一亮,惊喜地道。
沈玉茗定睛一看。仪表堂堂,彬彬有礼,气度风雅,果然是一表人才!
“这位想必就是沈玉茗师妹了。”
素未谋面,却能一下叫出别人的名字,这位师兄不简单!沈玉茗心想。
沈玉茗,“见过希杰大师兄。”
“沈玉茗师妹今日可是第一次来上琴艺辅修课?”
“确是。”沈玉茗礼貌地点点头。
“那在下就要劝二位师妹下次可要早些来了。”
两人一头雾水?沈玉茗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李师长授的琴艺课可是抢手得很啊!来晚了,怕是没位置了。”
李瑾不解,“还能没位置?琴室那么大,坐下五十位弟子可是绰绰有余的啊。”
宋希杰苦笑,“我也是刚从琴室出来。站在琴室门口望了好久,琴室连个下脚的地方也没有,而且好几位同窗和我一样,到了门口进不去,只能在琴室外干等着。”
三人朝琴室紧赶慢赶地走去,远远望去,果然有十多位同窗抱着琴徘徊在琴室门口。
琴室是工分院专为艺分院抚琴而建造的,高大空旷。据说这高阔的屋顶,宽敞的内室有聚音的效果,在此处抚琴,琴音会更为清晰明亮。
而这间专用琴室,若是一人一席,就算前后左右每隔三尺安放一席,也至少能安放五十席。
然而沈玉茗和李瑾走到窗边一看,正如希杰大师兄所言,琴室里人满为患。一人挨着一人地坐着,竟已毫无间隙。
这也罢了,连琴室最前面,师长讲课的台上也有好几个人围坐在李泽渊身旁。咋一看过去,竟然全是女弟子。再仔细一看,坐在李泽渊下方最前排正中间正对着他的,不就是林玉吗!
李泽渊不知道在讲什么,竟逗得四周的女弟子哈哈大笑,琴室里顿时莺声燕语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