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如此情形,沈玉茗更加觉得自己的想法十有八九是对的,一时间在感慨自己绝顶聪明的同时,不禁鄙视这机关阵法简直稀松平常。
沈玉茗,“西伯侯姬昌被商纣王囚禁七年,潜心推演而得出八八六十四卦。后世之人常用六十四卦来占卜未知之事,这东西看起来玄之又玄。其实,这六十四卦本身并非空穴来风,而是通过筹算推算而得。”
李泽渊点点头,他少时也曾学习过一二,是一种算术推算而出。
“古老的先人认为天地始元,一生为二,一阴一阳、一刚一柔。因此,八卦中的每一爻都有两种形态,用以代表天地万物中的一阴一阳。而二生三,三生万物,便是三爻为一卦。”
“四季更迭,男女老少,由弱至强再由盛及衰,先祖们认为世间万物周而复始,万变不离其宗,都是阴阳刚柔的变化。所以自乾卦开始,每一卦三爻中的阴阳变化,采用了满二进一的筹算方法。进而推演出三爻的八种变化,才有了八卦。”
“西伯侯姬昌将两个八卦叠加,仍然用满二进一的算法进一步推演出八八六十四卦。”
“如果刚才我们所在的那间房间是八卦方位图,这间房间也是八卦方位图,那两相叠加,这个位置应当以六十四卦来推算,而非八卦。”
沈玉茗继续道,“如果以六十四卦来推算,上巽下巽还是‘巽’卦,六十四卦中‘巽’卦的下一卦是什么?”
李泽渊,“《周易》所著,应当为‘兑’卦。”
沈玉茗嘴角上扬,莞尔一笑,眼中满是得意,“非也,应当为‘恒’卦。”
“按照满二进一的方法推算,由乾至坤,是阴生阳衰的三十二卦,每一卦都比上一卦多生一阴,直到由极阳变为极阴。而由坤变化至乾的三十二卦,恰好相反,每一卦应当比上一卦多生一阳。‘巽’卦在坤卦之后,因此下一卦像应当比‘巽’卦多生一阳,上巽下巽多加一阳为上震下巽,是为‘恒’卦。”
李泽渊道,“所以下一个方位应当为‘震’位。”
沈玉茗嫣然一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震’位之后,又是一个八面墙的密室。”
俩人跨入门后,果然如沈玉茗所料,又进入一间与隔壁差不多大的八方密室。
接着,两人按照满二进一的算法,随后又跨入三间密室,分别跨过‘鼎’、‘大过’、‘姤’三道门,来到最后一扇‘乾’门前。
沈玉茗,“六十四卦中的‘巽’在推算五次后就得到‘乾’。我想这‘乾’门应当是最后一道门,也是进入石楼真正的大门。”
然而面对最后一道门,李泽渊却见沈玉茗面有忧色,不见她有起初揭开密道时的喜悦。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咱们这一路走来似乎也太顺利了,这机关难道就这么好破吗?”
李泽渊扶上她的肩,安慰道,“这密道并不好破。不仅要通晓易理和算术,还要有深厚的内力才能推动石门。即便是在书院内,这样的人也屈指可数。”
“再则,我们一路走来如此顺利,恰恰是因为每一次你都找准了通关口。你看这一环扣一环的密室内,有些门肯定也是可以打开的,一但开错了门不仅会触发伤人的机关,还能将人困住。而这些机关只不过是被我们避过了而已,并非不存在。”
“你幼时师承我皇兄,现如今又在鬼谷书院修学这么久,无论是你的学识还是武功,都已今非昔比,甚至在天下的许多学子之上。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沈玉茗点点头。眼前这个男人总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适时地出现。长安城沈府内、太和城的演武场上、他从不大男子主义地大包大揽,不干预她的想法。总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即便是失误了也不责备她,只在她最需要时,伸手推她一把。
有了他的肯定,她心中笃定,于是伸手推门。
门一开,一股劲风陡然扑面而来。
这一次,没有密室,而是进入了一片空旷的地方。面前漆黑一片,唯有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陈旧的木香。
李泽渊举着火折沿着门附近的墙摸索了片刻。
“快来看这是什么!”
沈玉茗凑了过去,只见他手中拨弄着一个固定在墙上的盒子。
小盒子的盖子被掀开,盒子里露出一颗幼童脑袋大小的夜明珠。
夜明珠华光四射,瞬间照亮了四周,驱散了黑暗。
沈玉茗,“!”
李泽渊将盖夜明珠的盖子扣在墙上,说道,“应该不止一个,去那边看看。”
俩人顺着门左右两侧的墙壁一路走了过去。原来这墙上离地八尺左右,每隔一丈便安放了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平常用盒子罩住,若是夜间掀开盖子,这粒粒近乎脑袋大小的夜明珠便可代替火烛,照明石楼,又不怕走水。
待到墙上的夜明珠都被掀开盖子,石楼神秘的面纱终于在二人面前揭开。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笔直高耸的阶梯。石楼依山而建,这阶梯沿着山坡倾斜向上。阶梯大约三丈宽,每二十阶就有一处平台,平台向左右两边延申,在阶梯两边形成一层一层的高台,共十二层。
那台阶和高台规整端正,层层叠进,扶摇直上,通向晦暗不明的高处尽头,颇具深重与威严。
两侧高台之上,一排排的木箱从楼顶垂下,悬于高台之上的半空中。而每一排木箱是由一个个同样大小二尺见方的小木箱纵横排列组合而成,远看如一扇巨大的蜂巢。
每层一排,十二排方盒列队整齐,沿着阶梯自下而上,成排罗列。一眼望去恰如气势磅礴的千军万马,巍巍壮观。
木匣顶端,屋顶之上,是各种起伏交错的木造机关。齿轮、滚轴和机弩首位相连,曲折盘桓,露出锋利的棱角和冷硬的线条。是何等的鬼斧神工!好似一只沉睡的巨兽,盘旋匍匐于高处,一旦被惊动,就要露出锋利的爪牙来。
沈玉茗抬头仰望,不自觉地被吸引走上前。正当她抬起一只脚准备跨上台阶时,一个声音从空旷的高处传来。
“来者何人?不知造访此地,所为何事?”
那声音虽然低沉,确如洪钟般沉重。一音激起千层浪,巨浪狠狠砸向胸口,五脏六腑如受巨石挤压。沈玉茗还没跨上台阶的脚没来的及站稳,被巨浪掀得生生退后了几步。
待到她稳住身形,只觉眩晕嗡鸣不止。同时,胃里泛起阵阵恶心,好半天才强压下想要呕吐的感觉。
反观李泽渊,似乎还好,站着没动,还顺手扶了她一把,只是脸色稍显白了些。
这是密音传力。
想去年,师尊在琼玉关鹰嘴崖救她时,也曾用过密音传力震慑施仁诺一帮人。
能催动内功使出密音传力之人,其武功境界已算得上绝顶高手,在当世的习武之人中屈指可数,而说话之人的内功似乎还要在师尊之上。
传闻竟是真的!这石楼深藏不露,不仅有人,还是个深不可测的高手。
李泽渊朝着高处拱手行礼,“晚辈乃是书院弟子。来此处是为取典籍,不知是哪位前辈,何不出来相见。”
话音刚落,那高台上似乎又什么东西动了动。只听四周一声轻响,那挂在石楼墙壁高处的盒子都被掀开了盖子,露出颗颗硕大的夜明珠瞬间将整个石楼照得光亮通明,宛如白昼。
只见阶梯尽头,端坐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
那花白的须发极长,从头到脚垂至地面,弯弯绕绕盘旋于老者脚下,有几缕甚至垂下好几阶阶梯。看起来这长度似乎自出生起就未曾剪断过。
老者形销骨立,瘦到只剩一张干瘪的皮披在他的骨头上。两颊凹陷,眼窝深陷,那宽大的长袍穿在身上也能隐约看见他的骨架轮廓。唯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散发出深沉锐利的目光。不怒自威的气势自遥远的高处扑面而来。
这一看就不是一般的高手,沈玉茗的心当即就凉了半截,背脊上冷汗直冒。
她直觉今晚要彻底凉凉。机关好闯,可高手却不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