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梦姑离去,花婆婆才走了出来。看着阶下跪得摇摇晃晃的沈玉茗,叹了口气,摇摇头。接着,在沈玉茗面前放下一个小小的托盘,托盘里用小碟盛了两张饼和一个水杯。
“你以为谷主就能心安理得?”
“你师尊是她此生最欣赏敬重的师兄,那孽徒是她最为器重,又一手调教的,却偏偏杀了你师尊。她如何能心安理得。她心中的愧疚、难过与急切不比你少,否则她如何日**你下苦功夫。”花婆婆语重心长地道。
“只是都是大人了,做事怎可以任性,每一个人都要为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和犯过错负责。谷主夹在中间,倒里外不是人了。既然犯了错,就要受罚,还是得让你吃点苦头,否则你呀,长不了记性。你且先在这里跪着吧。”
往日梦姑的严苛和冷漠在沈玉茗心中闪现,她不禁流下泪来,哽咽道,“弟子知错了。”
末了,花婆婆又道,“我已经偷偷传信给你苗师长了,或许也就她能劝得动谷主吧。你先吃点吧,有了力气要好受些。时间一长,说不定她也就消气了。”
沈玉茗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却不敢起身离去,依然跪在春晖居。
许是她跪得时间太长,惊动了好些人。到了傍晚,陆陆续续有各院院正和师长们进进出出春晖居。
但似乎都没什么好的结果,因为每个进到谷主书房的人,很快便出来,然后对着她一顿摇头叹气。
可惜天公不作美,太阳快要下山时,细雨如断了线的珠串般淅淅沥沥地落下。顷刻间,她便成了一只落汤的鸡。
沈玉茗记起上次淋雨好像还是去龟背山找莨草。
她不禁抬头看天,为啥她一倒霉就要淋雨。正想着,头顶天色一暗,一顶油纸伞移到了眼前,遮住了她头上的雨幕,她顿时觉得身上一轻。
只见李泽渊不知何时出现,眉眼仍含着水雾,迷蒙深远,长身玉立,如山岳般屹立在她的身后。手中的油纸伞向她倾斜了一大半,以至于山岳的右肩被雨浇了个透,发梢还垂着细细的水珠。。
沈玉茗刚想开口说话,来人伸出右手食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点头示意她跪好。
随后,沈玉茗看见苗师长走进了谷主的房间。这一次,苗师长待的时间似乎比别人更长。
良久,谷主和苗师长终于一同从书房内出来。谷主依旧顶着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我说过你不必跪在这里。你既然要守楼,就是受了责罚。本座对你,也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你回去好好修习吧,如今你已是风师叔的弟子,论资排辈起来也算是个小小的师叔,争鸣大会召开在即,若是连小辈们都比不过,到时候丢的可是风师叔的脸。”
苗师长在一旁赶紧道,“谷主叫你回去,你就起来回去吧。不要忘了好好练功,不要给长辈们丢脸。”
沈玉茗连忙道谢,“谢谷主。”
然而她跪了一天,双腿几乎失去知觉,扭扭捏捏地挪动了半天尝试着站起来,可双腿不听使唤,怎么也起不来。
梦姑似乎看出端倪,便冷着脸转身和苗师长一同进了房间。
待梦姑进了房门。李泽渊一伸手,将沈玉茗捞了起来。
不待沈玉茗开口,他就把伞塞到她手里。“拿好了。”
说罢,转过身去微微前倾,背对着沈玉茗道,“快上来。”
沈玉茗却是一愣,有些踟躇。
“你莫不是觉得自己还能走下山。”
沈玉茗这才害羞地扑了上去。
男子的背脊坚实宽厚,好似一张可以歇息的温暖的床。她一颗因游离奔波而疲惫的心,一躺上去便立刻安放了下来。那些种种的压力和焦虑也都随风而散。
雨雾朦胧婆娑,青山如洗,山峦起伏柔美的曲线在昏暗的暮色下若隐若现,如出浴美人,欲语还休,婀娜妩媚。李泽渊背着沈玉茗,脚步轻盈,丝毫不见泥水四溅。一方小小的油纸伞,隔绝了缱绻的雨雾,辟出一方宁静怡人的天地。
“是我连累你了。”沈玉茗趴在他的肩头,瓮声瓮气地道。
“怎么突然这么说?你是指什么?”
“若不是我,你也不用在石楼里守一辈子。”
李泽渊轻笑一声。
“当时还是我先答应风师尊,要和你一起留守石楼的。我还以为你会怪我呢。”
“怎么会,要不是我任性不听你劝。你何至于被风师尊抓住。”
“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我原就想,待有一天你的事情了结了。只要你愿意,我们两人就找一个山清水秀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生儿育女,白首不相离。没想到,风师叔这么快就帮我选好了地方。我当时就想,能与你在此共度余生,我求之不得。”
沈玉茗听到此处,心间顿时化为一袭轻柔的细雨,融入这茫茫雨幕中,她侧过脸轻声道,“我亦如是。”
沈玉茗被送回沁梅园,经过一个晚上的恢复和调整,膝盖处虽淤青未消,已能下地行走。
她心中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尚未处理完。一大早就又匆匆往北山上跑。
沈玉茗觉得,欠人人情这种事,可千万别拖太久。有借有还才有第二次。
这一次她没带酒,只带了剑。在米老头儿的茅屋前静等他早起晨练。
米老头儿出了房门似乎发现了她,却绷着脸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在茅屋前的空地里练起功来。
沈玉茗走上前一抱拳,“米学督,请赐教。”
也不等米老头儿答话,大剌剌地一剑刺了过去。
米学督心里顿时不爽,没见过坑了人还好意思找人打架的。他心中愤愤道,他才不屑于和这种人交朋友。
然而两招一过,他发现沈玉茗竟然用的是他自创的‘顾左右而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