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什么好的,一个家破人亡流落在外的落魄郡主,既没有家世又没有学识平平无奇的样子,他怎么会喜欢她。
“燕公子……”凌霞欲言又止,同时想拉开一点距离,即使是没回头,她也能感受到燕堂风就贴着她脚后跟站着。
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香味,头顶是他呼吸过淡淡的热流。
还没等她迈腿,一双温暖的手臂就从身后环了上来。
“我也是冒了很大风险才敢跟你说这些话,答应我,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可以欺负你,并且以后你想欺负谁都可以。”
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凌霞却听得格外认真,心里也有什么东西被这句话激发出来。
那如果是镇国王府的仇呢?也可以一起报了吗?是谁陷害了镇国王府,谁冤枉了她父王?这些?他都可以帮她找出来?帮她报仇吗?
凌霞的心突然强烈跳动起来,眼中再次跳跃起镇国王府冲天的火光。
“你说的是真的?”凌霞转过脸正视燕堂风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凌霞如此严肃而认真,还带着些期许的眼神,燕堂风是第一次见,平静的眸子终是有了波动,“对。”
“好,我答应你。”凌霞淡淡的答道,答应两个字出口之时,陆定尧的身影突然在脑子里越来越淡。“可我也要你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
“保护好你的家人,永远不要步镇国王府的后尘,你做得到吗?”
燕堂风微楞,他原本以为她会提出帮她报仇或者其他什么要求,可她说的却是,保护好他的家人。
心中一时五味陈杂,刚想说点什么,却听得身后一声闷响,像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两人迅速分开朝声响处看去,慕容朗和燕羽你推着我我推着你一瘸一拐的从黑暗中走出来。
“少,少主,小的只是路过,路过什么也没听见!”慕容朗吞吞吐吐的抢着说道。
燕堂风挑了挑眉看着燕羽。
“抱歉公子,不小心被你发现了。”燕羽一脸愧疚。
慕容朗大惊,听主子墙角这种事,怎么从燕羽口里出来就变得这么轻松了,他原本以为一定要受罚了。
燕堂风平静的点了点头,“子时快到了吧,咱们出去与大家共贺新年。”辞旧迎新,新旧交替之际,他不在不合适。
这次,燕堂风再次挽着凌霞的手之时,她显得格外平静。再也没有不安或者挣脱,反倒十分主动的站到了燕堂风身旁,离开之时还冲慕容朗和燕羽点了点头。
燕羽同样点了点头,为主子让路。
慕容朗目瞪口呆,“这样就算混过去了?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点什么!”今晚的听墙角活动本不是他起意的,是子时快到了他爹叫他来请王爷,却看见燕羽鬼鬼祟祟的蹲在房梁上偷听什么,于是也凑了上去。
想不到竟然亲眼见证了少主的第一次……情事的开端。
少主虽从小就经常带着燕羽来慕家军历练,和他一同长大,可对少主在江南的私生活,慕容朗是一概不知的。
想不到一出手就这么果断决绝,并且非同凡响。缺一个夫人这种话也说的出口,真是脸皮厚吃得够。
燕堂风并未打算在嘉峪关久留,金陵事务繁多,离了他不行。并且此行来这一趟,该做的事做了,该说的话也说了,是启程回去的时候了。
大约是正月初五那天,燕羽开始不紧不慢的替燕堂风收拾行李,凌霞也十分自觉的在一旁帮忙,燕堂风就静静的坐着看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前后忙碌。
他们打算初五下午就出发,并且这次回金陵,只有燕堂风和燕羽。凌霞决定就在嘉峪关,这本也是燕堂风的意思。
年前在栖霞书院凌霞的身份暴露,燕堂风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把凌霞带走了,他们走以后那边也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不知此事最终到底是如何处理的。
燕堂风不想凌霞这个时候回去,既然谢景廷都知道凌霞的行踪了,那镇国王府的郡主出现在江南一事迟早会大白于人世,若是谢景廷大义灭亲,把谢家拖下水,那麻烦就大了。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死不承认,索性除了谢景廷和萧婉儿,没人知道曾经跟在谢景行身边的丫鬟凌霞就是朝廷通缉犯朝阳郡主。更没人知道朝阳郡主早就离开金陵,被燕堂风带来西北。
所以只要凌霞现在不现身,就没人有证据说她真的还活着。
临出发之际,凌霞到城外相送,赶马车的是这几天一直伺候她的丫鬟红蓼,慕容章派来的,一家老小都在慕容家,还有个哥哥在慕家军里。自小学了不少本领,所以才被慕容章派到凌霞身边。
苏家和慕容家的人并不敢大张旗鼓的过来,昨天夜里就已经在慕容府和燕堂风告别,所以此时来的就只有凌霞。燕堂风到马车里和凌霞说话,红蓼便自觉下了马车走的远远的。
“你在这里,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慕容章,但是切记不要轻易相信其他人,尤其是苏老,不要轻易前去打扰,明白吗?”燕堂风嘱咐道。
凌霞点了点头,“我也没什么事,我跟苏老又不相熟,怎么可能会去打扰他。”
“嗯,金陵的事我会时不时传信给你,镇国王府一事,我也会尽快去查……”说完这话,燕堂风突然停下来静静看着凌霞的眼睛。
凌霞近几天一直像有话对他说的样子,可话到嘴边又吞回肚子里,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真的可以吗?你在朝廷……”凌霞紧张的抓了抓身下的衣服,她没想到燕堂风真的有办法。
燕堂风点了点头,“燕家旧臣不在少数,只是轻易不好联系,否则容易暴露身份,况且是查镇国王府这种大事,不过既然你想查,联系他们一下也无妨。”
这次过来,从慕容章的口中得知,皇帝傅景渊和朝臣的关系愈加紧张,今天怀疑这个要造反,明天怀疑那个要造反。搞得朝臣人心惶惶,草木皆兵。
和西北的关系更是陷入冰点,今年的军费居然又直接削减了去年的一半,照这样下去,慕家军迟早要如傅景渊所愿和朝廷翻脸的。
而慕家军又是燕家手上最大的筹码,当慕家军站到朝廷对立面的那一天,也就是燕家被动出山的时候。
而这一天,在慕容章看来,并不太远了。所以镇国王府如果真的有冤,就越早查越好,真的等到慕家军和朝廷翻脸那天,那他可能就真的没办法也没精力再来管这件事。
“嗯……还有一事……”凌霞轻叹一声道。“谢二公子那边……”
谢景行对她有恩,她却不告而别,并且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如果有机会,她真的希望可以好好感谢一些谢景行和王思睿的恩情,可惜她现在并没有这个能力。
燕堂风和谢景行至交好友,她希望燕堂风可以帮她好好跟谢景行解释一下。
本以为燕堂风会爽快答应她的请求,谁知他竟然犹豫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道,“景行那边我自会解释,你不必担心。”
凌霞又多说了几句,无非就是些关心燕堂风回到金陵以后的一些事,燕堂风听得高兴,一直抿着嘴角瞧着她看。凌霞也并不在意,等到所有话都说完了,才把燕堂风推下马车。
“你在嘉峪关万事小心,我会尽快回来看你的。”燕堂风骑到马上以后还是跑到了马车旁小声跟凌霞重复了一遍。
两个人告别的样子,在燕羽和红蓼这样的外人眼里看来简直就是一对难舍难分的新婚小夫妻。
凌霞撩开车窗的竹帘微微点了点头,目送燕堂风和燕羽离去。
等到燕堂风走远了,红蓼又回到马车上,隔着帘子请示道,“小姐,咱们现在去哪里?回府还是去慕容府?”
年初三之时,慕容朗奉命帮凌霞找了个新宅子,凌霞要在嘉峪关久住,一直在慕容府并不方便。燕堂风便给她买了个院子,配了丫鬟仆役,还从慕容府带了许多人过去。
院子离得慕容府不远,挂的是燕府的牌匾,并且还让慕容章给除夕晚上到场的诸人都打了招呼,这宅子住的是那晚燕堂风身边的女子,任何人不得为难。
除了慕容朗,也并没有其他人知道除夕晚上在慕容府发生的事。包括这个红蓼。
红蓼为人活泼开朗,心地也善良,又是慕容亲自送来的,燕堂风对她很信任才让她跟在凌霞身边。短短的几天相处,凌霞也和红蓼相熟起来。
“回府吧,不便再去打扰慕容将军一家了。”慕容章的夫人也就是慕容朗的亲娘对她很是热情,在慕容府短暂住了两天,慕容夫人经常趁着燕堂风在外院议事之时来找她说话。
还经常旁敲侧击的问她和燕堂风的关系,可不论是她的身份还是她和燕堂风的关系,都是不能轻易对人提起的。慕容夫人对她真诚,她也不好编谎话骗她,所以还是避着一点比较好。
马车稳稳当当停在慕容朗早就准备妥当的燕府门前,红蓼扶着凌霞下了马车,又去敲门。
前来开门的原也是慕容家出来的,在这里守了好几天还没看见自己的新主子,眼见红蓼今日过来了,身后又有位打扮不凡的姑娘,马上欢天喜地的把他们迎了进去,还招呼院子里的大大小小都来见过主子。
凌霞客客气气跟大家打了招呼,院子里的人事安排慕容朗早就处理妥当了,无需凌霞再说什么,所以很快就让大家散了。
眼看着下人们各自去忙碌,黄昏临近,院子里洒扫的,厨房里做饭的忙成一团却又井然有序,凌霞松了口气,感到淡淡的心安。
从洛阳到金陵,再来到这千里之外的西北,一路虽然坎坷,可都有贵人相助,期望这一次的平静可以持续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