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微率先站起身来,“听闻朝儿今日出嫁,我们怎可错过,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好歹是没有错过。”
见傅凌微起身,屋里坐着的其他青年纷纷站起身来,加上燕堂风,屋里瞬间立了十多个品貌不凡的男子,乌泱泱的一片让凌霞有些眼晕。
“各位一路舟车劳顿,何不先进前院安置下来,休息片刻之后,我带小儿为大家接风洗尘,而后观我儿与凌霞今夜大婚之礼。”燕镇南心情不错的样子,说话时都笑呵呵的。
傅凌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阿羽,带各位客人去客房安置。”燕镇南拍了手掌,燕羽立即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把客人们都请了出去,屋里一下空旷起来,只剩下最后两位客人,即傅凌微和傅凌丛兄弟俩。
燕镇南早已和他们兄弟认识过,此时也跟着出去忙着招待燕家的其他客人。
“朝儿,你长大了。”傅凌丛终于有机会和妹妹说话,迫不及待走到凌霞跟前捏了捏凌霞的脸道。
“二哥。”凌霞乖巧的低了低头,嘴里却没有其他话好说。
她的确长大了,离开洛阳两载有余,她从一个无忧无虑的皇家郡主,变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如今竟然还要嫁为人妇,并且还是一个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还和傅家有着那样渊源的男子。倘若有一天,燕家真的起事,她该如何面对这两个从来都很关心她的哥哥。
“燕公子,上次洛阳一别匆匆,想不到今日我们会以这种身份相见,朝儿,终究还是要让你来照顾。”傅凌微主动跟燕堂风说话。
燕堂风面色并不平静,傅凌微一行人居然会来金陵,这实在超乎他的预料,在来的路上,他一直以为来的人会是久居金陵的江宁王。
“太......”燕堂风欲言又止,他从来都能言能语,可现在面对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称呼他们什么为好。
傅凌微知他为难,抬手阻止道,“今日我们是以朝儿亲人的身份来这里吃喜酒的,燕公子大可不必在意有些东西。不如就同妹妹一样,称呼我们为兄长即可。”
“好的,大哥。”燕堂风难得对人恭谨,然后他看向一看就比他年纪小的傅凌丛,叫了一声二哥。
傅凌丛也满意的点了点头,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世家公子,虽然不如陆定尧家世显赫,但不知为何,他看他就比陆定尧顺眼很多。“以后要好好待朝儿妹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阿丛。”傅凌微不悦的叫了一声。
傅凌丛向来如此,在宫里就不能好好说话,想不到出来了还是不能,这让傅凌微有些不高兴。
凌霞察觉到在场的人都不是很自在,包括她自己,于是提议大家一起去后院她的院子休息一下,准备参加燕镇南的接风宴,众人欣然同意。
待回到凌霞的院子,进了屋,她皱着眉头坐到床上,燕堂风轻轻关好了门,也走到床跟前坐了下来。
“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会来,他们是如何得知我成亲的消息的?”凌霞满脸的疑惑。虽然来的几乎都是她的亲人,除了大哥二哥,还有傅家宗族的其他兄弟,可燕家毕竟是前朝之后,把这些人引到这里来绝非是什么好事。
“况且大哥是东宫太子,怎么会被准许离宫呢?”凌霞坐的也不自在,甚至直接站了起来,在屋里不停的转圈,内心的焦虑可见一斑。
“文盛和阿朗现在在哪里,他们绝对不能出现在婚礼上。”凌霞终于想起了这回事。
燕堂风点了点头,“过来的路上阿羽过来传话,说父亲已经安排他们离开金陵。”金陵突然有这么多贵人降临,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贺文盛和慕容朗既然不能在金陵献身,与其躲躲藏藏不如直接离开。
凌霞放心的点了点头,反正他们被带到金陵都是为了处理为镇国王府平反一事,现在事情已经了了,他们也确实该走了。
他们是这么想的,可有人心里却充满怨念。城外一个凉亭中,两名品貌不凡的年轻男子正在喝茶,其中一名愤愤不平不停的拍着桌子,“主子大婚这么大的喜事,我们居然不能去,连口酒都没喝到,我真是想不通。”
贺文盛白了他一眼,“那你回去喝吧,就坐在太子和二皇子中间喝,亲自给他们斟酒,看看他们认不认识你这个边关驻将,又愿不愿意与你举杯同饮。”
慕容朗想了想那个场面,不寒而栗,“算了算了,下次吧。”下次?也不对啊,慕容朗嘀嘀咕咕,看架势,主子成亲估计也就一次的事,错过这次,可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伯父不必客气,今日我们是以舍妹亲人的身份前来观礼,这里没有太子,只有傅凌微。”对着燕镇南,傅凌微同样十分客气。
燕镇南微微点了点头,坐到了宴席最上首,其余众人按照次长幼序依次坐下。
众人刚刚落座,却听见一声响亮的通传,“江宁王到!”
众人皆惊,纷纷站起身来,连傅凌微和傅凌丛也站了起来,看向门口的方向,只有凌霞和燕堂风转过头看了对方一眼,该来的还是来了。
“哈哈哈燕老兄,别来无恙啊。”江宁王傅景阳人未到声先到。
燕镇南早已迎到了门口,可却并没有要行礼的意思,只是抬手作揖道,“江宁王大驾光临,燕某不胜荣幸。”由于燕家为江宁驻军打造兵器多年,燕镇南和傅景阳早有交集。
“王爷里面请。”燕镇南镇定道。
“见过九皇叔。”傅景阳前脚刚踏入门槛,屋里众人就齐齐行礼。
傅景阳大步朝前方走去,径直到了凌霞跟前,“朝儿原来一直在江宁,皇叔竟然一直不知道,让你受苦了。”说这话时,眼里竟然还有几分悲痛。
没等凌霞说话,傅景阳又马上转向身后,傅凌微和傅凌从兄弟二人都站了起来,“见过九叔。”傅凌微身为晚辈率先问好。
“太子和二皇子竟然也到了,怎么不早点写信,好让皇叔派人来接你们呢。”傅景阳满脸的惋惜,好像自己真不知道这浩浩荡荡一群人昨晚酒进了金陵城,而今早上又直奔燕府一样。
凌霞看着眼前这一幕,终于明白过来这一屋子人是哪里来的了,只是她不明白,九皇叔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凌丛也是满脸的尴尬,他们的消息分明就是九皇叔传的,他现在演戏演的这么逼真,不知道到底几个意思。而且他们一群皇亲国戚来金陵喝喜酒,本就是微服而来,不打算声张身份,结果九皇叔这么大排场来,他们的计划全都白费了。
在场的除了他们洛阳来的人,还有许多燕家的亲朋,江宁王驾到,大家本就面面相觑,现在又看到江宁王直接称呼其中两人为太子和二皇子,那今天燕家要娶的儿媳究竟是什么身份。
在他们的寒暄中,站的比较远的已经有人嘀咕起来了,只是内容各不相同。
“你刚刚看到了吗,郡马的父亲都未向九皇叔行跪拜之礼,九皇叔那么喜欢身份尊卑的人,竟然丝毫没有在意。”说话的是一个小子,看年纪不过十三四岁,他的爷爷乃凌霞爷爷一母同胞的兄弟。
“闭嘴,这里没咱们说话的分。”旁边一个稍微稳重的男子轻声呵斥道。
傅凌域瘪了瘪嘴,又要让他代表傅家后辈来喝喜酒,来了却连话都不让他说。朝阳郡主在洛阳的时候他们也是一起吃过几次宴的,虽然他们郡王府早已出了皇家权力的核心圈,可他怎么说也是南城王世孙,来到这里还被大哥训斥,他很不高兴。
“镇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些贵客是?一位年纪稍长的人站了出来,替燕家其他宾客发问。
凌霞早就注意到这人了,他是谢景行的祖父,也是海宁侯谢琰的叔父,在江南一片德高望重,今年已是过百的年纪,久居金陵乡下多年,是燕镇南特意提前接来为燕堂风主持婚礼的。
之前住在谢家,非常偶然的一次出行,她陪同谢景行见过老人家一次,只是那时候的她并非现在的样子,老人健忘,也早已忘掉她这个当时在谢家并不起眼的小丫鬟。
傅景阳瞥了老头一眼,“看来很多人都不知道燕家新媳的身份啊,也好,本王今天正是为此事而来,我也就不啰嗦了。”
“朝儿,你父王的罪已平息,圣上也已经知道你在世的消息,因此发来密旨一封,恢复你郡主的身份,令你嫁到金陵,就在这里好好过日子,无召不得回京。”
“另有皇家给你的嫁妆,已经从洛阳押送而来,你们就等着收礼吧。”
等傅景阳说完这些话,屋里一片寂静。尤其傅凌微兄弟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们今天是来吃喜酒的,可是傅景阳来了这么一出以后,他不确定主人家是否还有兴趣好好招待他们。父王这件事做的,实在难看,他们一时十分羞愧。
傅景阳没有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也没打算坐下喝酒,说完就马上离开了,只剩下面面相觑的燕家宾客和个个掩面而坐的傅家子侄。
“镇南,这是怎么回事?”老人依然不解。
燕镇南一脸为难,“这......”他原计划低调的把婚礼办了,想不到会有这么多突发情况。
凌霞终于看不下去了,主动站了出来。“父亲,先请老人家坐下吧。”
众人听见凌霞这句话都愣住了,连燕堂风也满脸惊讶,他们今晚才会礼成,凌霞居然会如此称呼,他很吃惊。
燕镇南先是惊了一下,而后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把众宾客都请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等到所有人都坐好,凌霞才拉着燕堂风的手走到屋子中央站定。
“今天来燕家,坐在这里的,都是燕家的亲友,当然,还有我的家人。非常感谢大家,远道而来参加我和堂风的婚礼。”凌霞先是说了这么一段,而后紧紧抓住了燕堂风的双手。
从她说第一句话开始,燕堂风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满含期待。
“两年前镇国王府那场灾难,想必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十分熟悉,凌霞蒙幸逃过一劫,又被燕家收留,才有今天站在这里的我。如今我父王已经被平反,所以燕家当年收留通缉犯之过也无人敢再追究,甚至还有太子哥哥和二皇子哥哥带着各位皇亲亲临金陵为我祝贺,我很感激。”说到这里,凌霞眼里已经莫名有了些泪水,在坐熟悉镇国王府冤案的人也隐隐有些落泪。
“但是。”凌霞话锋一转,同时抓紧了燕堂风的手。
察觉到她这个小动作,燕堂风也回握了一下安抚她。
“再大的感激,也挽回不了我父王和镇国王府几百条人口的生命,镇国王府没了,傅凌朝也早就死在了镇国王府那场大火里。我和皇家的关系,就有如这个镯子。”凌霞忽然把手上的一个玉镯脱下来重重扔到地上。那镯子触了大理石地板,瞬间四分五裂。“再难复原。”
“朝儿,你。”傅凌微情急之下竟站了起来。先有父王下旨让朝儿无召不得回京,又有朝儿摔玉断情,傅凌微脑子里全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