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自己坚持嫁进澈王府的时候,后父将一枚玉佩扔给自己,说若是有天自己混不下去了,便变卖了那玉佩还能过活几日,后来澈王府的日子不好过,方宁晏也没想起过那枚玉佩,现下同殿下过得好了,却忽然想起来了,少年白皙瘦弱的手在膝前轻敲,觉得这次回去得将那玉佩带着,好好还给后父才是。
方宁晏在房间里找了找,恍然想起自己被殿下抱来这里后便再没有回过废院,那枚玉佩应该还在废院房间的破书柜里。
蝶鸾看到方宁晏起身,正要_上前便被少年挥退,“无妨,我就在王府里转转。
蝶鸾闻言也没阻止,因为她知道王爷暗地里派遣了不少暗卫保护王君的安全,再者王府恍如铜墙铁壁,没问题的。时隔两个月,再次回到废院方宁晏竟然生出一丝熟悉感来,这里的房屋比起之前更加破败,想来他走后便再也没人来了吧。澈王府大,也不差这一角的地方。
谁知方宁晏刚推开房门,就看到干木板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听到动静来人猛地朝这边看来,露出一张苍白惊恐的脸,方宁晏见那人一个侧翻直接从床.上掉下来,浑身抖得厉害,声音也十分沙哑,“抱歉大人,我马.上就走。”
方宁晏微微皱眉,精致的眉眼笼上一层说不清的情绪,他沉声问道:“你是谁?”
方宁晏仔细一看才发现约莫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这孩子闻言脑袋磕在地上,抖如糟糠般说道:“大人恕罪,小奴这些时日没地方住,所以才暂时留在这里,小奴马上就走。”
“慢着。”方宁晏说完捂唇轻咳了两声,这里长时间没打扫,灰尘弥漫,他到底有些呼吸不畅,于是径直去书柜那里,打开一个木盒发现玉佩真的在,想来之前勉强照顾他的那些奴才都以为他身无分文,在他走后根本没细看吧,方宁晏将玉佩揣进怀里,冲那小奴摆摆“这里我有些受不住,我们出去说。
小奴闻言这才敢抬头真正正视方宁晏,他心想这位大人虽然说话冷冰冰的,但细听便能察觉到一.点儿敌意都没有,再加...大人长得真好看呐,小奴望着方宁晏一袭青衣,身上裹着狐裘披风,白色的毛毛在脖颈处滚了一圈,显得整个人温柔了不少,在微微照进的阳光中,恍如神仙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方宁晏出去后仍旧咳着,胸腔带动着丝丝扯动,但对他来说都能忍,少年找了处较为干净的石凳坐下,抬眸看向跪在不远处的小奴。
“回大人的话,小奴名叫陈诉。”
“陈.....”方宁晏轻轻呢喃的了一声,倒是个有些涵养的名字,“为什么住这里?”
“犯了事,被管事赶出来了,无奈之下住进这里。”陈诉小心翼翼解释。
方宁晏心中了然,这孩子一看就是谨慎小心的性子,哪里真的会犯错,想来是那些人仗着手上有点儿权利,所以来欺负他吧,方宁晏吸了口冷气,忍不住抬手按住胸口,低沉咳喘了几下。
陈诉急忙问道:“大人没事吧?”方宁晏微微放下手,唇色微白,脸上却带出几分笑意,甚至可以说是兴致,他同陈诉说道:“你在这里住没什么,只是方式不对。”
“啊?“陈诉愣住了,这还要方式?方宁晏饶有兴致地起身,站在门口冲陈诉指道:“这房子漏风,一点儿都不保暖,但墙角却相比较而言有些暖和,你得靠着墙角睡,虽然一觉醒来浑身僵硬,但不至于冷的手脚放不开。”
陈诉听得目瞪口呆,再看看方宁晏身上的锦衣华服,“大人如何知道的?”“我以前也住这里。”
方宁晏无视陈诉瞬间瞪大的眼睛,自顾自说道:“冬天住这里最难熬,我身上病痛多,一受冷总是同时发作,若是有力气我便靠着墙角睡。”
陈诉正要点头,敏锐感觉到身后不对劲儿,猛地转身登时面色苍白,跪在地上不敢多言,他曾有幸,远远看过一眼澈王殿下。
听陈诉不说话,方宁晏下意识看过来,然后也愣住了,殿下什么时候来的?方宁晏恍然生出一种被人抓包的错觉,可他并未做错什么啊....
“敛...“凤阑死死压住心头的酸涩,担心下一秒便会失态,她深吸一口气,鼓了不知道多少回勇气,才抬步朝方宁晏稳稳走去,原来亲口听他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痛彻心扉。
方宁晏看凤阑面,上没什么,但眼神较之寻常幽深暗淡了许多,明白方才自己的说辞殿下听到了大半,千言万语到嘴边又蹦不出一个字,罢了,都过去了不是吗?
陈诉看着王爷将大人揽入怀中,瞳孔狠狠一颤,脑海中白光一闪,有些明白过来大人是什么身份了。他....他竟然跟大人说这些事情!
听方宁晏咳声沙哑,凤阑登时紧张起来,“天气这么冷来这里做什么?”同时凤阑暗下决心,找个日子将这里拆了,填成花园,这破败景象,看一次无异于在她心口扎刀子。
“殿下。“方宁晏拽住凤阑的胳膊,看了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陈诉,眼中明显不忍,“带这个孩子回去吧,怪可怜的。”
凤阑眯眼想了想,望着那抖成一团的身影,半晌后点了点头,“好。”陈诉跟做梦一样,他能跟着主君了?
到了主院凤阑便吩咐蝶鸾将陈诉带下去好好收拾一番,琢磨着蝶鸾到底是女子,多照顾方宁晏她心里也不舒服,正好让陈诉补上,难得是方宁晏点名要回来的人,所以蝶鸾的任务更重,在方宁晏面前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要如何照顾,她都要教会陈诉。
大致两天没见到陈诉,第三天清晨,方宁晏迷迷糊糊被凤阑从被窝里温柔抱出来,迷迷糊糊洗了洗,又吃了点儿米粥,摇摇晃晃了一路,等方宁晏清醒过来,马车已经到了宁国公府门口。
那请帖早让凤阑烧了,可此时他们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进来了,方宁晏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方才那个睥睨一切的女人似乎不是凤阑,又或者说从凤阑上次醒来后,的确变了很多。
有眼尖的奴才上来领路,凤阑吩咐先回澈王君之前住的小院,方宁晏这下挣扎了,他想拒绝,那地方凤阑定然住不惯的。
可凤阑态度强硬,就是没给方宁晏反驳的机会。院子很小,左右两间房,中间一口井,说这是宁国公府二公子从前住的院子想来都要被人笑话,可想想少年之前在澈王府住的地方……凤阑就嘲讽不出来了。
索性房间收拾的挺干净,有淡淡的皂角香。凤阑示意那引路奴才出去,自己上前检查了一下床铺,这才走过来解开方宁晏的披风,将人一把抱起来。
方宁晏顺势靠在凤阑肩头,他现在习惯了凤阑动不动抱他,他虽然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但他能感觉到,凤阑的一切担忧与疼惜,都是真的。
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了粒药丸给方宁晏服下,凤阑这才轻声问道:“好些了吗?”胸口的疼痛逐渐归于平静,方宁晏冲凤阑笑笑,“好多了。”
“等用午膳了我再喊你,现在再睡会儿吧。”凤阑抚摸着少年鬓边的碎发,柔声说道,“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好呀。”方宁晏的声音低下去,很放心自然地阖上眼睛,这些天天气转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雾气,这对他来说非常难受,一吸冷气就胸口疼,寒症本就严重,导致总是精神不济,昏昏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