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忍不住一手搭在后腰,恍惚间竟觉得这里是塞外沙场。他从小长于盛京,于四年前见到东篱,从此失了人失了心。
为了不辜负自己的心,他毅然决然去了边疆,从此黄沙作伴,几经血染疆场,他从未对东篱说过这些,只是每每看着塞外孤鹜广袤的天空,便会响起那个人。
他总觉得自己在塞外磨炼几年,等那个人的心中的怨恨少点儿,再少点儿,自己的心性坚定点儿,再坚定点儿,他们就还能在一起,只是南越怎么都没想到,东篱再也不愿意等他了。
是啊,全是他自作自受,凭什么要求东篱仍旧站在原地呢?
南越忽然凄凉一笑,松开扶着门框的手,缓步走向庭院,若是东篱不再需要他,那么最后属于他的地方便是万里沙场,他到底是个将军,马革裹尸,血洒疆场也不失为是一种极好的归宿。
你看,老天待他还是很公平的。
南越脚下的步子忽然一顿,腰背处的旧疾因为吹着这半天风一下子加重,平时他都会注意几分,但是今天却想由着这种痛去,随它,都随它。
腰背后好似一下子断裂开来,饶是南越再怎么能忍此时也不免闷哼一声,身子一下子失去知觉,他站在原地晃了几下,然后徒然倒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南越仔细想了想,记忆中有很多次这样的场景,每每被敌人伏击,援兵还没赶到,而自己又身负重伤之时,只要有了空闲时间他就会躺在沙子上,满脑子都想着东篱,想着那个人的好,这样就有信心撑下去。
可是为什么……
南越一手搁置在眼前,不多时眼角溢出一滴晶莹,迅速滑入鬓角,为什么今天再想起来东篱,满心都是荒芜?
因为那个人……再也不需要自己了啊!
南越疼得呼吸都短促起来,他想要翻个身,可是动也不能动,此时此刻,当真是心如死灰。
而东篱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那个记忆中笑得明媚的少年,那个现如今英姿无双的青年,就这样端端躺在地上,任由雨水打在身上,半阖的眼中一点儿光彩也无。
“南越!”东篱声音有些颤抖,他疾步走上前去,蹲在南越身边,眼神一刻不移地将男人浑身上下打量了一下,还好,没什么伤,东篱并不知道,南越的伤看不见,但是深。
南越没说话,只是伸手抓住东篱的衣角,带着浓浓的眷恋,随即缓缓闭上眼睛。
这下吓坏了东篱,他立刻扶着南越起身,男人却在他怀中发出困兽一般的呜咽,也在这时东篱才触及到南越僵硬至极的腰背。
“是不是这里痛?”东篱一边轻柔地揉着一边询问。
南越死死咬住嘴唇,眼神迷蒙地看向东篱,东篱的发丝微微被雨水浸湿,眼中带着一贯的坚定,从南越这个角度看去,当真是好看。
听不到回话,东篱继续轻声询问:“是不是痛?”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好口气过。
鬼使神差的,南越轻轻点头,此时此刻他的脑子早就变得混沌,又像想到了什么,抬手抓住东篱的胳膊,迎着男人困惑而略显心疼的眼神沙哑着说:“东篱,你若是不要我了,就把我送回战场吧。”
“轰隆”一声巨响,东篱心中狠狠揪痛,什么叫做送他回战场?
他现在这模样回去做什么?送死吗?
只要一想到这里,东篱一贯从容的心顿时被恐惧填满,他总算明白南越眼中的些许憧憬是什么意思。
“你休想!”东篱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说完打横抱起南越,一向英武不凡的将军在他怀中安静如孩童,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忽然垂下,东篱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可是手中嶙峋的触感跟轻的吓人的重量却在告诉他,怀中的人这些年到底遭受了些什么。
“阿篱……”南越轻声呢喃。
东篱垂眸看他苍白的脸色,傻子,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