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深夜,还是房门前路过的几个出门采购的小厮谈及,来不及细想,南越抓起披风便冲了出去。
他是在金国使者驿站门口找到东篱的,彼时两千御林军将驿站围得水泄不通,四周火把将本来漆黑的半边天幕照得透亮,南越拨开人群进去时东篱正抓着金国使者的脑袋往柱子上磕,一向从容邪魅的俊颜此刻却有些狰狞。
南越脚下步子一顿,他从来都不知道,东篱会这么在意一个人。眼瞅着东篱又要抓着使者的脑袋往过磕,使者哭天抢地。
下一刻被一双有力的手制止,东篱顺着那只手往上一看,便是南越晦暗不明的一张脸。
“他是金国使者,这里是临夜国,他若是真被丞相弄死在这里,金国那边如何交待?”南越问。
东篱此时正在气头上,他专门派人去楚南侯府先稳住侯爷,自己则从凤夜景那边调了无数暗卫,查了整整两个时辰已经确认是金国的人掳走了楚岚,他不来驿站去哪里?
难不成披着战甲大军压境,去金国本土要人?
骑实依照东篱的性子本不至于这么急躁,只是一想到楚南侯总是用一副看女婿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就浑身发毛,更别说楚岚跟他实乃兄妹之情,他的很多事情楚岚没少帮忙,东篱从小孤儿,好不容易有了个体己的大妹子,竟然在自己地盘被人掳走,他能淡定才怪。
“此事不用将军过问,明日破晓之前我肯定要寻回楚岚!”否则楚南侯得拿着礼上门,天可怜见,楚岚是离开自己的丞相府后便被掳走的,楚南侯那个人精老头肯定掐着指头算。
南越闻言眼前一阵眩晕,他强制性冷静下来,语气也不免严厉几分,“你一向聪明怎么会不清楚其中厉害?
你看看这使者头破血流哭爹喊娘的模样,若是知道早就告诉你了!”正头破血流的使者配合着喊两嗓子,“丞相,臣真的不知道啊!”
“闭嘴!”东篱丢开使者瞪向南越,“人就是金国抓走的,好,我不动金国使者,你来跟我说说应当怎么办?”
“我会尽快帮你把人找回来。”东篱冷哼一声,“明日破晓,如果小岚没有回来,将军便可以披甲上阵,同金国开战了。”说罢拂袖离去。
南越低沉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丞相何时成为了因一个女人而肆虐战火之人?”这个笨蛋!
东篱狠狠皱眉,语气冷凝含冰,“你懂什么?”
南越神情悲怆,是啊,他什么都不懂……
南越径直回到将军府,看着挂在自己床头的银色战甲,男人眼神冷漠坚定,一把拿过,那个从前驰骋疆场的镇国将军似乎一下子就回来了。
十八铁骑与银翎军是临夜国两大传奇,十八铁骑负责打探消息,清除障碍,银翎军只管冲锋陷阵,以一挡百,而好巧不巧,这两大传奇都是南越一手培养起来的势力,战场局势瞬息多变,即便如此他也极少同时动用这两股势力,如今却是全部用到了。
南越可以恪守规矩教导,凡事都要衡量轻重,但是一遇到东篱,所有的规矩便也算不得规矩了,只要他幸福,什么都好。
皓月当空,寒风骤起,四周阴影而惨淡。
一炷香之前,十八铁骑已经查出了楚岚被关押的具体地点,而银翎军全体出动,骑马肃杀行于最前面的便是南越。
男人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锋利凛冽,他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银翎军在城南一处废旧破庙前停了下来,银色战甲齐齐排开,剑未出鞘,气势已然起来。
而破庙前也有一排黑衣人镇守,不多时从破庙中走出来一人,五官平平,眸色中尽是妖气,看到南越后冷笑一声,目光甚至带着点儿贪欲。
南越瞳孔骤缩,声音寒冷如冰,“况野,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偷潜入临夜!”况野笑得越发妖气恒生,“有何不敢?!”
南越同况野在金国边境交战数次,况野在南越的用兵阵法面前输多于赢,两人是宿敌,死敌。
“放了楚南侯长女。”南越语气淡淡,长剑划破天际,引起一片皓皓月光,直逼况野。
况野寸步不退,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即便这次潜入行动不能完成那个人交由的计划,他也要跟南越再战一次!他不信!他会一直败!
这个念头一起况野便再也抑制不住,怒吼一声提起立在一旁的银枪,快速朝南越冲去!
南越递给心腹一个眼神,然后坦然面对况野。
银翎卫先锋被况野银枪一转挑落下地,况野顺势夺了他的马,纵马扑向南越!
南越眸色一凛,亦大喝一声迎战而上。
这里好似又变成了黄沙万里的战场,他们不断交锋,寒光与火花同现。
况野察觉到南越并未尽全力,但如今他也顾不得许多,今天的南越没有提前排兵布阵,他未必会输,定要将这只战场雄鹰斩下马来!
“将军!楚岚姑娘救到了!”话音刚落,破庙右侧被马蹄踏裂,副将跟几个铁骑一并冲出来,副将马上正驮着一个人,正是楚岚,“将军放心,楚岚姑娘没事,只是昏过去了。”
况野目眦尽裂,狠一夹马肚子就要朝副将那边冲去,只是一道剑光尾随而至,杀意满满!
况野猛地俯身,调转马头躲过这一击,而后冷冷注视着南越。
南越唇线溢出猩红,眸色微微一暗,况野看得真切,心中一惊,他受伤了?
好!真是天助于他!“南越!”况野将枪头银指向南越,“与我一战!你今日走,我必不会丧命于此!但你所珍爱之人,就如同这女人,日后我必见一杀一!”
南越拿剑的手狠狠一收,凛然的气场迸发而出,没人比他更加清楚况野的疯狂与可怕之处!东篱……
南越策马而上,今日定不能让况野活着离开!换成从前南越都没有万全的把握杀了况野,更别说如今身体状况很不好,可南越心中就是攒着一股劲儿,他知道的……
东篱不会再爱他,东篱会娶别人,也知道自己没几年时光了,好似将余生的力气全部注入到这次战斗中,纵然被况野伤了左臂跟膝盖男人也眼神坚定。
况野心中大惊,甚至有些害怕,南越越挫越勇,显然是不要命的打法!好!他既如此,他便舍命到底!
两道身影恍若游龙惊鸿,南越身姿卓然,一招一式看似利落无害,实则步步杀招!东篱骑马赶来,远远就看到那抹身影,一时间有些发愣,原来那个傻子是这样的……
东篱心中溢出几分骄傲,那是他的南越。
又一番迎击,况野的长枪被南越隔开,两人哐哐战成一团,只见剑光凛冽非常,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下一刻况野的头颅便倏然飞出,站在龙撵上盘腿而坐的天机看到后大喊了一声“好!”
当真是俊极了的功夫!副将面露喜悦,楚岚也已经交给了赶来的东篱,刚好悠然转醒。
一切看似都已经尘埃落定,只有南越骑马不动。
副将有些好奇,刚往前走了几步便倏然睁大眼睛,声音颤抖,“将军……”东篱蓦然看过来。
南越觉得胸口的疼痛一刻比一刻急促,浑身也逐渐失了温度,他不敢动,担心一摔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但是他还想看看东篱,哪怕一眼,也是好的……
战马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甩着头嘶鸣一声,然后微微转过来。
刚从龙撵上下来的凌嫣然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况野的长枪断成两截,其中一半深深插在南越胸口。终于看到了东篱,南越轻笑,唇畔蓦然涌出鲜血。
他努力抓住缰绳,稳住身形,看到东篱飞奔而来。
浑身好冷,哪里都痛,撕心裂肺的疼,阿篱,你跑快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