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团看着傅长雪,竟然有些答不上来。她的世界总是非黑即白,善恶分明。可是傅长雪的这番话却将她的世界颠覆了。
她看着傅长雪疑惑的问道:“既然都是为了大周好,那为何不能齐心协力的去做事,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呢?所谓的道,一定要争出输赢才算吗?”
傅长雪似乎被米团的话逗笑了,他以扇遮面,笑得肩膀抖的厉害。米团这就不高兴了,她一脚从小几地下踢过去,气呼呼的瞪着他。
“好了好了,别踢我。我可是个文弱书生,经不起你这个大侠的拳脚。”
傅长雪眼中笑意沉沉的收回小几下被踢的长腿,看着马车外,向米团问道:
“团团,你看我们的这个马车一马一车夫,走的快而稳。而战场上的战车却是双马拉动,有的辎重更是需要四批或六匹战马拉动,可是它们一样走的快而稳。你说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车夫把他们赶往同一个方向啊。”米团想都不想脱口而出的答道。
“没错。可如果这个马车上有两个车夫,将马匹分别赶往不同的方向,那马车还能一往直前吗?”
傅长雪将目光转向米团,而米团却没了刚才的果决,她犹豫的说道:“可以让两个车夫将马匹往一个方向赶啊……”
傅长雪眼中笑意加深,他靠在软垫上,不急不缓的继续问道:“那要哪个车夫听从哪个车夫的呢?为什么另一个车夫一定要听从呢?”
“当然……当然是不正确的那个,听从正确的那个。”
米团的声音越说越小,垂下了眼睛。傅长雪眼中精光一扫,叹息道:“这世上的道路有千条万条,何来正确与不正确?无非是适合与不适合。”
“可是,不尝试怎么知道适不适合?”米团不死心的追问道。
傅长雪看着马车外临近黄昏的瑰丽天空,轻声道:“大周的国运,已经不允许有任何的尝试。我们只能选择一条路,并且坚持的走下去。”
“那,你选择哪条路?”米团忽然心中一动,一瞬不瞬的看着傅长雪。
傅长雪笑了笑,指了指马车车帘,对米团说道:“到了。”
“嗯?”不待米团反应,车夫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亚台大人,巡按大人的府邸到了。”
傅长雪帮米团掀开车帘笑道:“去吧,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与我一起去大理寺天牢看看马腾。”
第二天,傅长雪与米团二人出现在大理寺天牢外。没想到,大理寺寺正尚淮已经早早在那里等候了。傅长雪和米团顿觉意外,他们昨日并没有向任何人透漏自己要来大理寺探监的消息,为何大理寺寺正会在这里?
米团心中疑虑重重却无从问起,傅长雪宽袖覆手,暗地里拍了拍她,让她稍安勿躁。只见他脸上挂起淡淡笑容走过去对他拱手道:“尚大人,早。”
尚淮看到傅长雪立刻脸上堆起笑容,迎了过去。
“下官见过亚台大人。”
米团对尚淮拱手施礼道:“下官见过尚大人。”
“米巡按,早。”尚淮拱手还礼,他转头对傅长雪拱手说道:“亚台大人亲临大理寺,下官未曾远迎,还请大人赎罪。不知今日大人此来,是为何事?”
傅长雪眼睛扫过远处牢房,淡淡说道:“我与米巡按,奉了圣上旨意重审鄂州水患贪墨案。今日是想来看一下马腾的情况,不知马腾现在如何?”
尚淮闻言抬头看了眼傅长雪答道:“马腾一直被关在单独牢房,身体状况良好。亚台大人是要提他回御史台台狱审理吗?”
台狱吗……傅长雪略一沉吟,转而说道:“暂时不用,御史台初遭火焚,恐怕尚无力作此转接,人就留在你们大理寺天牢吧。可否现在带我去面见马腾?”
“现在?”尚淮脸上掠过一丝犹豫,“大人是要提审马腾吗?是否要下官去请吴大人来,一同会审?”
傅长雪面上笑容不改,他淡淡扫了尚淮一眼,不急不慢的开口道:“我此行并非正式提审要犯,只是看看他的情况而已,就不劳动大理寺卿吴大人的大驾了吧。”
“这……”尚淮顿时显得为难。
米团在旁边嗤笑一声道:“怎么,现在御史台的人连你们大理寺天牢的大门都进不去了?还是说,你们吴大人当真闲的慌,什么都要管一手?”
“当然不是,下官不敢!”米团一席话说得尚淮汗都下来了,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赶紧让开一步,对着米团和傅长雪低头拱手道:“亚台大人请,米巡按请。”
傅长雪微微颔首道:“那就有劳寺正大人了,还请寺正大人代为引路。”说罢和米团一起走进天牢。
大理寺的天牢,潮湿而昏暗,即便是这样的春日,也处处透露着一股子入骨寒气,森森逼人。
在天牢的最里面,有一个单独的牢房。地上铺着干草棉被,一个穿着尚且算是干净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个简陋的方桌前书写着什么。
三人来到这个牢房门前,尚淮拉过狱卒问道:“怎么样,今天如何?”
狱卒看了眼尚淮身后的傅长雪和米团,略一迟疑对尚淮拱手道:“回大人,今日马大人饮食作息正常,并无异样,现在正在……”狱卒又抬头看了眼尚淮,继续说道:正在默写经文。”
尚淮眼中精光一闪,对狱卒挥挥手道:“嗯,开门。”
傅长雪抬起手,将狱卒拦下,看着在牢房内挥毫的马腾说道:“暂且不用开门,既然马郎中在默写经文,我便不打扰。等郎中大人写完再谈不迟。”
背对众人的马腾闻言身形一顿,他呵呵一笑放下笔,转过身看着傅长雪和米团,眼中掠过一道精光。
“我当是谁,原来竟是新任亚台大人和巡按大人到访,失敬失敬。”
米团眉头轻敛,这个马腾,看起来年过五十,头发花白,满面皱纹深刻,憔悴而干瘦。可看向她和傅长雪的目光,却是无比犀利。身为囚徒,他却衣裳干净,头发整齐,谈吐间全然一派镇定自若。仿佛他们正在拜访他的宅院,而他此刻不是在牢中,而是在自家正方正厅一般,潇洒自如。